就这么被戳穿了身份,梁大余只是微微一讶。他是亡命之徒,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十多年,向来不知道怕字该怎么写。他低头看着虞简,一挑眉毛,显得更加狰狞丑陋:“那你还敢来坏我的事情?”
我怎么知道会遇上你……虞简在心中默默反驳了一句。若论单打独斗,她基本没有胜算,她只能寄希望于官差等不到信号,过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机会稍纵即逝,虞简忽然做了个极大胆的决定,想要再赌一赌运气,诈他说出真相。她斜倚在树干上,语含讥讽:“坏你的事?我倒想问问你,就因为你家主子把你从断头台上替了下来,你就肯这么卖命?”
其实她手心已经出了汗,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如果猜测得没错,能在行刑关头换下死囚,还能让他重操旧业,背后的势力一定不容小觑。而被送到了京城的那些幼童,十有八|九也与这股势力有关。
不是皇亲国戚,就是朝廷重臣。
谁知道这种十年一遇的大案还让自己撞上了。
她冷笑着瞥了梁大余一眼,又试探道:“用戏班作幌子,也是你主子的主意吧?把孩子送到京城,你又能拿多少好处?”
梁大余没想到她知道这么多,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然而他到底自负,不把虞简当作威胁,背了手傲慢道:“什么主子?互利互惠罢了。他救我一命,给钱也爽快,我就替他做事——很公平。”
你倒是说名字啊!到底幕后黑手是谁!虞简气得快要吐血,也只能维持着平静,继续同他周旋:“他要这么多孩子做什么?不怕被人发现吗?”
其实虞简是占了巧的。她歪着头问话时,反而带了些少女娇憨,像是有些好奇一般。梁大余虽然和官府积怨已深,但面对着这么个小姑娘,还是忍不住放松了警惕。
他仰头打了个哈哈:“要孩子做什么?他们达官显贵就是喜欢这些,才能显出身份不是?今日送回去的那个小子,若是带到了京城,一定是抢手货……倒是可惜了。”
他笑得满脸淫邪,即使虞简懵懵懂懂,也早已明白过来那些孩子的命运。她柳眉一立,斥道:“龌龊!”
“龌龊?”梁大余不以为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若是个穷光蛋,的的确确是龌龊。可人家手握重权,即使不好这一口,也乐意享受那么一回——这是权势的滋味,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他不欲再多言,扭了扭脖子:“行了姑娘,你知道得也够多了。到了地下,去和阎王爷告状吧。”
林中杀意顿起。
虞简连蒙带打听,拼凑出了案件的来龙去脉,只差一个名字就可以圆满结案了。她还想再努力一把,但梁大余已经动了手。
一阵凌厉的掌风劈来,梁大余来势汹汹,似乎并未打算留她活口。虞简闪身躲过,心中叫苦不迭——烟花还没发射呐!
官差快来啊求求你们了!
她回手飞出一把柳叶刀,被梁大余堪堪以双指夹住,微一使力就断成两截。他欺身向前,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柄短刀,直取虞简心口。虞简后退一步,足尖在树干上一点,凌空飞起,避开了攻势。
梁大余没想到她身手如此敏捷,有些诧异。他看到虞简的腰牌时,眼中杀气更盛:“原来你是清正阁的人!老子今天就要杀了你泄愤——”
他右手握刀,左手成拳,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呼呼有声。虞简心中惦记着发射烟花,又没有兵刃在手,不敢硬接他的招式。
两人一个想留活口问话,一个想杀了对方灭口,虞简虽然身形灵巧,但内力不足,打在梁大余身上的几掌几乎毫无作用,还要小心他的短刀,躲闪之间,已经落了下风。
要不然杀了他算了——虞简咬牙暗想。这人坏事做绝,杀了他也不算冤枉。只是还不知道幕后主使的身份,真是亏大发了。
趁她犹豫分神,梁大余一弹短刀,将刀向她掷去。短刀挟风而来,带着破空声响。两人间距离不远,虞简反应过来时,已经是挡无可挡。她只有向后一仰,想要卸去短刀来势,心头莫名委屈。
不会就这样就死了吧?这算是殉职吧?
然而下一瞬,梁大余自得的狞笑就僵在了脸上。一把匕首从不远处飞来,算准了角度和力道,撞上了短刀。兵刃相接,几乎是在虞简身前迸出了火花,将短刀击得偏离了轨道,斜飞出去。
反应之快,力度之准,都让虞简和梁大余措手不及。匕首当啷一声,惨兮兮地掉在虞简面前,通体乌黑的样子很是眼熟。
这好像……是她送给师兄的那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