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无限延长。虞简惊诧地看向掷来匕首的方向,一人从林边飞身掠来,护在了她的身前,挡住了梁大余蛮狠的目光,长身潇潇而立,沉稳卓然。
竟然是顾亭之。
他平日里待人总是清冷疏离,从未有过这样的森冷杀伐的模样。他周身裹挟着肃杀之气,声如寒冰:“清正阁办案。”
虞简忽然就安了心。
有师兄撑腰,虞简从他身后探出头,想要跟着附和一句,却被顾亭之目不斜视,顺手把她的脑袋摁了回去,仿佛早就料到了她的动作一般。虞简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匕首,又看了一眼师兄的背影,终于反应过来。
适才顾亭之击飞短刀时的果断和胆识,即使在听无斋中也难遇对手。虞简自负身手卓绝,却也没有把握飞掷匕首救人。若是刚刚偏了一分一毫,或是力道差了些许,只怕她已经在奈何桥头排队喝汤了。
苍天啊,她之前为什么会觉得,师兄需要她的保护?
其实顾亭之心中也是后怕。梁大余短刀脱手的瞬间,他下意识地从袖中甩出了那把匕首掷了出去,直到匕首和短刀双双落地,他才感受到自己颤抖的手指和陡然急速的心跳。
幸好无事。
眼见不仅虞简安然无恙,还多出了一个难缠的角色,梁大余的脸色一变,骂道:“二打一算什么英雄好汉!清正阁不过是官府走狗罢了,下流无耻至极!”
明明他才是穷凶极恶之徒,达官显贵的忠实狗腿子,却骂得如此理直气壮,险些让虞简嗤笑出来,鄙夷地想,不知道他当年在死囚牢里,是不是也如此毫无悔意?
顾亭之冷冷睨他一眼,竟是连话也不接。梁大余被他激怒,大吼一声,提拳向他冲了过来。顾亭之不慌不忙,轻轻在虞简肩上拍了一下,示意她离得远些,自己小心,侧身躲过凌厉拳风,斜斜一掌劈向梁大余面门。
两人只过了两三招,梁大余的步法就有些乱了。虞简和他动手时,顾忌着要留他性命,因而没有下杀手,尚且留了一丝生机。而顾亭之虽然身法飘逸,看似举重若轻,却一招招全部攻向要害之处。梁大余左支右绌间,已经是险象环生,狼狈不堪。
他拳脚上讨不到好处,只有满嘴污言秽语,试图扰乱顾亭之心绪:“你是担心老子杀了她?清正阁说什么断案平冤,不过是给你们搞姘头的地方!”
顾亭之面上毫无波澜,并不搭话,但一掌快过一掌,逼得他方寸大乱,□□,再也说不出话来。虞简看准机会,捡起地上的匕首,趁着两人分开的间隙,腾身闪向梁大余,一脚踹在他的胸口,在他倒地的瞬间,将匕首抵在他的下巴上,轻叱:“别动!”
她成功得手,转头看向顾亭之,粲然笑道:“师兄,你之前可没告诉我,你身手原来这样好的。”
难怪她让顾亭之不必跟来时,他答应得那么爽快,原来压根就没打算听她的。
少女邀功似的笑生双靥,却隐约带了一丝娇嗔。顾亭之敏锐地听出了她的不满,轻笑道:“算不上多好,想着之后有机会再告诉你的……不过你先将烟花点燃了吧。”
这要是还算不好,听无斋一大半学生得羞愧得跳护城河。虞简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依言用空闲的手拿出了烟花,准备通知官差过来。
接下来只要仔细审一审梁大余,再去和方瑛确认事实无误,这案子也就算告破了。
梁大余眼见自己又要被关回牢里,气得涨红了脸,一连串地骂开来。虞简听得心烦,要不是官差还没来,她都想把烟花塞进梁大余的嘴里,省得他不干不净地说些疯话。她将手中匕首又向上抵了抵,威胁地瞪了梁大余一眼,果然获得了片刻清净。
看嘛,还是兵刃好用。
她长舒一口气,正想划亮烟花,忽然听见利刃破空之声,由远及近疾速传来。她还来不及反应,面前的梁大余就被一阵力量冲击得向后移动了数寸。匕首划过他的咽喉皮肤,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是一只羽箭。长长的箭杆穿胸而过,只露出尾羽还插在梁大余的胸前,被深色的鲜血濡湿染红。射箭之人力大非常,躲在近处,显然是下了杀手。
梁大余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口的尾羽,七窍慢慢流出黑血,无力地蠕动了几下嘴唇,眼睛仍然不甘心地睁着,却没了呼吸。
杀人灭口——虞简瞬间明白过来,担心顾亭之的安危,急急提醒道:“师兄小心!”
她身形刚动,第二支羽箭凌空而来,刺向她心口的位置。顾亭之抢上一步,想要将她拉向自己的方向,却快不过羽箭迅猛,终究迟了一步。
电光火石之间,虞简的右肩有锐痛传来,被利箭的来势带得向后踉跄了几步。那箭力道太大,她感觉整个右臂仿佛都失去了知觉,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