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玉穹望着元冷竹笃定自信的眼神,心中触动。阿竹不愿意细说昨夜之事。午间从家回来,又似乎哭过。如今突然提出这般惊世之举,她总担心昨夜她受了大委屈。没想到阿竹远比她想的坚韧。
元冷竹看她神色就知道她不再坚决反对, “姐姐,曲会非比寻常,能帮我借凤桐琴一用么?若有它,我胜算能多三成。”
宁玉穹正要点头,门推开来,洛亦寒走了进来。
他今日穿一件湖蓝洒金直裰,玉带皂靴,十分英俊。
他只盯着元冷竹,微笑道:“凤桐琴是唐代大家之作,尤枫的家传宝贝。前日听说肃王上门,愿以一武王青铜酒樽外加五千两银子求购,尤家都没点头。更借口说琴身年久,要重新刷漆,连看都没让肃王看。阿竹你的心可真大,开口就要凤桐琴。”
宁玉穹迎了上来,“洛公子来了啊,也没使人说一声。阿竹,告诉厨房整治干净酒席来。”
元冷竹目不斜视推门而出,不想跟洛亦寒搭话。洛亦寒是秦淮河上最受追捧的贵胄。他是公候子弟,士林领袖,累世簪缨,家资巨富。他要纳宁玉穹,秦淮女皆艳羡不已。
可惜前世元冷竹就很讨厌他。
洛亦寒身子一闪,已经追出来堵住了她的去路,“不是想要凤桐琴么?肃王借不来的琴,我可未必。你方才求你姐姐,最后还不是要靠我使力气。怎么见了我这正主,你倒一言不发了?”
元冷竹在袖子中捏紧了拳头。
却听楼梯上她异常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尤家说凤桐刷漆重整,不便取出见客,是托词?”
元冷竹垂下了眼睛,心中暗叹,慎恤胶还真无大碍,昨夜他还半死不活,今天就活蹦乱跳地跑出来了。
宁玉穹心内担忧,也追出来,恰好看到站在走廊上的人。这青年穿一件湖蓝曳撒,银竹叶镶边,镶金托云纹白玉腰带,龙章凤质,英俊不凡。洛亦寒已经是少有的人杰,但此人站在那里,便再也看不到旁人。这般超群样貌,倒与阿竹相类。
再细细一看,宁玉穹不由大惊,这不是昨夜阿竹房中的男人吗?
洛亦寒微微一愣,转身行礼道:“肃王。不想在此地能与您巧遇。肃王今日也想观赏秦淮歌舞了么?”
穆明泓直直看着他:“洛公子,尚未回答本王问话。”
洛亦寒本来想靠讽刺岔开话题。这肃王七日之前入金陵。金陵官场士林热情迎接,设宴秦淮。没想到都碰了一鼻子灰,肃王只冷冷甩了一句:“大水围城,不知何日才能疏通道路。秦淮歌舞几时休。”拂袖而去,端个扫兴至极。如今看来,不过是个假道学。
穆明泓下巴微抬,“解释。”
洛亦寒微笑:“下官亦是道听途说,做不得准。”
穆明泓冷冷道:“御史风闻言事,不是捕风捉影道听途说。”
洛亦寒只得拱手道:“王爷教训的是,下官铭记在心。”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元冷竹已经悄悄后退,这画舫二楼,两侧皆有楼梯,她想从另一边下楼。
不想穆明泓一直留意着她举动,如今见她要溜走,竟不再理洛亦寒,径直快步走了过来,“留步。”
元冷竹听到这话,竟三步并作两步,迅捷地从楼梯上奔了下去。
洛亦寒平日经常被元冷竹如此对待,如今看到肃王也吃了瘪,倒是很解气。他笑道:“王爷,她是琴师,不是船上姑娘。今日王爷既来了,定要王爷满意。玉穹,上酒来。”
肃王看着那湖蓝襦裙在楼梯消失,飘逸轻盈,宛若山间幽兰风中摇曳。他只丢下一句:“不必。”抬脚便追了上去。
宁玉穹心里担忧,也忙追了上去。她笑着追在肃王身后道:“洛公子所言甚是。琴师不惯侍奉。王爷请随我来,玉波楼中歌舞美食俱精,还请王爷赏鉴。”
肃王足尖一点,便已然飘然下楼,他远远道:“本王今日来,正是要与琴师论琴。”他竟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