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波四十出头,风韵犹存,闻言两眼精光四射,“阿竹,赌桌只有庄家通吃。妈妈我乃是坐庄老手。你真要赌吗?你身无长物,又拿什么赌注跟我赌?罢了,若要赌,你与我写个身契吧!”
宁玉穹急了,笑容立失:“妈妈!说好了阿竹只做琴师!妈妈别忘了阿竹的救场之情!当日元夕盛会,我压轴曲目的琴师无法上场,阿竹仗义相助,这也是帮了妈妈!您莫忘了当日承诺!”
白玉波脸上笑着,手已经闪电般朝宁玉穹脸上扇过来。
元冷竹忽的站起,抬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臂。
白玉波只觉手腕一痛,不由叫道:“啊呦呦,你这丫头,这是什么手劲儿,快松开!”
元冷竹淡淡微笑着看着她:“我们渔女,旁的没有,力气倒有一些。妈妈,宁姐姐出阁日子将近,伤了脸,不也就伤了您白玉楼的体面。不要动手。”
白玉波只觉这小丫头似乎一夜之间换了个人一般,让她都有些忌惮。她灵光一闪,忽然大悟,莫非这丫头昨夜受了刺激,要破罐子破摔了?机会来了!她笑道:“松开我再说话!”
宁玉穹也怕白玉波真个怀恨,她阴毒手段多着呢。宁玉穹暗中拉了拉元冷竹的衣襟。
元冷竹微微一笑松开了手。
前世穆明泓最喜欢端庄淑女病美人。元冷竹本江上渔女,生得纤秾合度骨肉停匀。为了讨丈夫喜欢,她顿顿挨饿,将自己饿成了个柳条腰随风倒模样,从此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不过徒劳而已。
如今她重生回这十六岁,重获健康的滋味真好。这辈子她可不再犯傻了。元冷竹望着宁玉穹一笑:“宁姐姐勿要担心。我自有主意。”
她转头对白玉波微笑道:“白楼主,我愿赌服输,你大可放心。只要你答应我,下月初五,在秦淮办这曲会,我自有法子赚到千金!你说我身无长物,要我写身契。那此身即是我之所有,原十分珍贵。楼主你也压上玉波楼,以你之所有换我之所有,这赌注才算公道!”
两人惊讶的看着她。却见春日暖阳照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她眼眸清澈,气定神闲,显然深思熟虑,不是信口开河。
宁玉穹看出她的决心,心惊不已,忽的站了起来,不顾会触怒白玉波,“不可!阿竹,你到底有何难处?我去求洛亦寒,亦可让楼中姐妹都帮你凑!”
白玉波盯着元冷竹绝色容光,眼中贪婪之光闪烁。元冷竹不禁微微惊讶,她发觉了白玉波眼神中藏得很深的那一丝恶意。
前世元冷竹就觉得白玉波对她态度莫名。白玉波算计她,真的只是为了得一棵摇钱树吗?现下元冷竹终于明白了,原来白玉波恨她。为什么?
白玉波风情万种地笑了起来,她风韵犹存,依然十分迷人。但宁玉穹知道她这是动怒了:“妈妈……”
“休声。”白玉波打住宁玉穹的话头。
她上前一步盯着元冷竹,幽幽道:“你很有我当年的风范。这秦淮销金窟,软红万丈**蚀骨,多少绝色佳人不过昙花一现。想要立足,凭的是一个狠字。你够狠。再过二十年,你倒是可接我衣钵。妈妈跟你赌了!你输的那天,就是你挂牌之时!”
元冷竹粲然一笑:“好。白楼主爽快。不若一会儿请四大花楼的大家一起来做个见证,正好定下这曲会规矩。我赢的那日,亦是您归乡养老之日!”
两人相视而笑,看似十分开怀。唯有宁玉穹在一边脸色苍白如纸。
白玉波笑着摔门而出。
宁玉穹不由拉着元冷竹,凄然劝道:“阿竹,天无绝人之路,总有法子度过难关,不可行险。你带家人跑吧。如今到处大水阻路,世道又乱,你们找个偏僻水泽藏了,没人能找到。”
元冷竹望着她。在美人如云的秦淮,宁玉穹论美貌只算中等,但她落落大方,温柔解意,又兼清歌一曲无人能比,成了秦淮魁首。
宁玉穹一直待她亲如姐妹,可惜她嫁入了洛家。为避嫌疑,也为了埋葬秦淮河上这段秘史,两人婚后不再往来。这也是元冷竹心中的一段憾事,不料今日能够弥补。
元冷竹缓缓道:“宁姐姐,那千金名医史子升,要钱不要命,权势美色皆如粪土,只认拿钱买命四个字。我爹病势渐重,我若此刻不拼,真筹不到千金之巨。”
宁玉穹紧蹙眉头:“可你操琴不过半年,所会的曲目不过我惯常唱的十几首。曲会规矩虽不知,但没有四五十首曲子,你下不来场子。还要琵琶、三弦、鼓乐、皆通,不晓得当场会出什么刁钻题目。妹妹,你已经是我见过最有天分的乐师,但曲会你真的赢不了啊。”
元冷竹搂住了她道:“姐姐说的没错,故而要姐姐帮忙。平日里我懒得练习,不过使出了一二分本事。如今我全力以赴,绝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