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大弟子,一边是小徒弟,一时之间,凌清越也不知该护哪一只。
眼见师尊不开口,谢景枫故作痛心疾首之状:“哎呀呀,难怪仙山下总有人说什么‘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如今我算是知道了。”
言昭撇嘴一笑:“师兄可别乱说,将近一百岁算不得‘旧人’,而是‘老人’。”
“你这是什么话?”
“实话。”
“你说话可得小心着些,师尊的年岁比我都大了好几十转呢。”
“师尊仙姿超凡,那叫天人,你可比不上。”
末了,谢景枫气得直咬牙:“师尊,你还不评评理?”
言昭则是满脸有恃无恐:“师尊,你说呢?”
“够了,都给本座闭嘴!”
凌清越其人外冷内热,外人皆以为他是天上的皓月,只有身边人晓得,这是个再温和不过的人。不过,当他一旦自称“本座”,便昭示着心中已生怒气。
凌清越冷下脸来,狂放如谢景枫,也不敢再放肆。至于言昭,亦是悻悻然闭上嘴。
凌清越实在不知,这二人为何总像针尖对麦芒:“同门师兄弟针锋相对,你们自己说说,像什么样子?”
谢景枫一指言昭,想来一招先发制人:“就是,像什么样子!”
凌清越转而望向他,眉头微动:“你自己呢?”
谢景枫一惊,只觉得寒气扑面而来:“啊,我嘛……”
言昭低笑出声,满含嘲弄:“师尊英明。”
凌清越朝他踱步而来,亦是不假辞色:“你就没有过错?”
言昭倒抽一口凉气,暗道自己乐极生悲:“让师尊生气就是我的错。”
“我预备三日之后,送言昭入四重塔试炼。依照惯例,可有一人同行协助。”
“景枫早破了生老病死四局,定能为师弟保驾护航。”
“为了你们能在试炼时通力合作,在入塔前的三日里,得同吃同住相互熟悉。”
凌清越如此吩咐,是为言昭着想。如若二人不能在四重塔中通力合作,只怕他通不过其中的关卡。
凌清越想着,言昭若能勘破生老病死,不仅容颜常驻,心中恶念大抵也能消散不少。
然而,此言一出,旋即炸开了师兄弟二人的锅子。
言昭率先抗议:“我反对!”
谢景枫气得拿自己衣袖一通乱扇,不住冷笑:“搞得哪个想要跟你朝夕相对似的。”
“我宁愿睡师尊床边的脚踏板上,我也不要跟他进一个屋。”
“美的你,我美人师尊的卧榻之旁,哪容得你来酣眠?”
“少一口一句‘美人师尊’,大不敬啊,大西轰!”
“师尊都没说敬与不敬呢,你来乱判什么糊涂案?”
“你个老不修的!”
“你是小兔崽子!”
…… ……
“住!口!”
但闻凌清越一声断喝,声音响彻偌大房间,也惊得门外洒扫之人胳膊一颤,直接丢了扫帚。
房中,两个仿佛神兽附体的徒弟再不敢开口,也谁都不再瞧谁一眼,各自冷哼着。
凌清越挥袖之间,一记咒法恍如疾风过境,裹挟着言、谢二人,直接丢出门外。
下一瞬,门扉自行锁死,唯有轰然之声尚萦绕耳畔。
凌清越站在门前,冷声道:“想好了再回来见本座。”
“师尊,我错了!”
最先冲上来敲门的,自然是言昭。
“美人师尊啊,你可别生气了!”
后一步拍门的是谢景枫。
然而,门里的清徽仙君只觉得脑仁疼,根本不予理睬。
他想着,得先冷上那二人半天,也好让他们清醒清醒。
路过案桌之时,凌清越眸光一瞥,看见今日的晨食——一碗竹叶清粥,两叠爽口小菜。
不知为何,凌清越神情忽而舒缓,怒容渐消。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言昭的呼唤:“师尊,你不见我倒也不要紧,先将粥喝了,别饿坏自己!”
听得此话,凌清越不知当气当笑,犹豫一瞬,终归坐下。
雕花门上蒙着白绢,言昭的身影映在白绢上,仍不曾离去。凌清越一边望着那方剪影,一边用手中汤勺拨弄米粥,吹散热气,兀自用餐。
门外,谢景枫也不曾走。他叉腰站在一旁,嗤笑言昭傻:“咱们师尊早就修得仙体,纵使不吃不喝,也饿不坏自己。”
言昭自是知晓这个道理,却道:“饿不坏是饿不坏,跟能否感觉到饿是两回事。我不忍他忍饥挨饿。”
“啧~”听得此话,谢景枫一本正经地走上前来,用肩头一顶言昭,“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你,对我们师尊有特殊的想法。”
言昭自不敢承认,当场矢口否认:“胡说八道!”
谢景枫是明眼人,瞅着言昭脸色道:“你看看自己的表情,眼睛瞪得像铜铃,想吃了我不成?分明做贼心虚。”
“我可告诉你,对师尊妄动绮念,乃大逆不道之事,被逐出宗门都是轻的。”
言昭满不在乎地嘀咕:“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说不定——”
——说不定将来,我还能强娶了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