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元老,国之栋梁,竟然亲自到了驿馆,还在外面等着他们。
这都叫什么事啊。
虞简顿时觉得自己折了寿,顾不上身边原贞殷殷切切向她使眼色,赶紧去请方海衍进来。
只是她没想到,在院中等着他们的老人,竟然是如此质朴无华。粗布衣衫已经被浆洗得褪了色,袖口腿脚上还残留着泥浆干涸的印记。沟壑纵横的脸上被晒得黝黑,但一双眼睛仍是清明温和,仿佛看透人心。
他见虞简出来迎接,态度也是十分谦和:“本来应该等着大人传召,可孩子失踪,家里人心中焦急,方才贸然前来,大人莫怪。”
虞简哪里当得起他一番话,领着他走进屋子,有些手足无措:“方大人不必如此……原该是我们登门拜访的,还让您跑了一趟,实在是我们做事不周。”
面前的老人是她从小就敬仰的重臣,论年纪又可以做她的祖父,却还称她为“大人”,虞简觉得过意不去,赶紧道:“我叫虞简,这是师兄顾亭之——方大人直呼我们名字便好。”
自从方海衍进来,原贞愈发坐立不安,想要伸手去端起茶杯掩饰紧张,却因为颤抖,茶杯磕在茶托上,发出一阵叮叮脆响,反而引得方海衍看了他一眼。原贞诚惶诚恐,一撩官袍就准备跪下去:“下官原贞,拜见首辅方大人。”
失踪的可是人家的宝贝孙子,他清楚自己把方海衍得罪得彻底。
方海衍眼中有厌恶一闪而过,却并未点破只是虚浮一把,冷淡道:“我现在只是个庄稼汉罢了,可不是什么首辅。原知府不必行这些虚礼。”
不软不硬地将殷勤挡了回去。原贞自知理亏,跪到一半的身形僵住,战战兢兢地不敢再说话。他老人家虽然辞了官,但只要一句话,莫说乌纱帽,原贞的脑袋都能立刻摘下来。
方海衍转向顾亭之和虞简时,语气仍然客客气气:“我这次来,只是将知道的情况如实相告。找人的事情,就要麻烦顾公子和虞姑娘了。”
说罢,他将方瑛失踪那日的始末,仔细地叙述了一遍。
其实他所说与案卷记录上并无出入。当日临近黄昏,儿媳罗氏带着方瑛在田里劳作,方瑛年龄小,性子跳脱,罗氏就把他留在了田边的小棚内,自己继续照料秧苗。但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等她再回去看时,棚内已经空无一人。
听及此处,顾亭之抬手,示意自己有疑问:“少夫人离小棚有多远?可曾听到声音?”
身为母亲,若是幼子呼救,一定会有所察觉。
方海衍却摇头:“相距不过百尺,没有任何声响,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他面色凝重,仔细回想了片刻,又道:“倒有一件事情有些奇怪。”
断案查证,当陷入僵局之时,哪怕再微小的证据都可能打开局面。虞简不由得问:“是什么事情?”
“瑛儿今年的生辰礼是一个孔明锁,他喜欢得紧,几乎寸步不离,就连睡觉也要抱在怀里——可那个孔明锁,并没有留在小棚之内。”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顾亭之无意识地轻敲了敲桌子,思索道:“小公子离开小棚时,似乎并未反抗?”他没有说出另一个猜想,但虞简听出他话中的忧虑,隐约猜出他没说出口的话究竟是什么。
——也许方瑛曾试图发出呼救,然而力量悬殊,被捂住了嘴,或是直接被药物迷晕带走,罗氏才没有听见声音。
不过方海衍提出的孔明锁,却又说不通了。既然目的是带走方瑛,何必在乎一个小小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