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河府,赵府后院。
小丫鬟以指肚蘸了些薄荷膏,小心翼翼地点在美妇人的太阳穴上,轻轻揉着,低声道:“官府说要派人来,大约今日就到。”
她力道手法都十分得当,薄荷膏凉凉的气味在屋里弥漫开来。美妇人舒了舒紧皱的眉头,闭上眼睛,依然是愁容满面。
小丫鬟觑她神色,还是忍不住问:“夫人,听说清正阁专查疑案难案……他们能找到老爷吗?”
赵夫人睁开眼,目光沉沉,像是藏了千万年的悲哀和倦怠:“希望如此吧。”
屋里一阵沉默,小丫鬟知道自己问错了话,低了头安静地继续为她按着穴位。赵夫人张了张嘴,正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听见屋外有下人气喘吁吁地跑近了。
“夫人,清正阁的人来了!”
——娴淑柔美,主母风范。这是虞简第一眼看到赵夫人时想到的词。
丈夫携妾室负气出走,又神秘消失,这样的事情压下来,却神奇地在她身上滋长了一种坚韧和沉稳的美。
她见到顾亭之和虞简时,大约没想到来的只是两个十多岁的少年,眼中有惊讶一闪而过,但立即被很好地掩藏。
赵夫人笑得疲惫而礼貌:“有劳二位大人。”
她说得十分客气,顾亭之亦是谦逊:“晚辈姓顾,顾亭之。”他顿了顿又道:“她是虞简——夫人直呼我们名字就好。”
赵府早就为他俩收拾好了厢房。赵夫人一面领着他们向后院走去,一面简略介绍道:“我家老爷是六日前搬出去的。那日我和他起了争执……”
她脸上浮起极羞愧的神色,但还是咬咬牙接着说下去:“他觉得落了面子,一怒之下带着绿腰去了别院……谁知道过了两日就……”泫然欲泣,再也说不下去。
顾亭之和虞简对视一眼,这倒是和他们得到的消息完全对得上。
虞简正打算安慰她几句,顾亭之先她一步,开口问道:“那么夫人当日究竟是因为何事,才和赵老板起了争执?”
虞简:“……”可以这么直接的吗?
赵夫人尴尬的神色更甚:“他要扶绿腰为平妻。”
绿腰,应该就是赵老板的那位妾室了。有着这样袅娜妩媚名字的女子,大概也人如其名吧?
——能有手段攀上平妻之位,让赵老板连出走时都带着她,这位姨娘的确有一些手段。
虞简的话本子和戏文不是白读的,只言片语中已经猜出了什么:“这位绿腰……出身如何?”
果然赵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和轻贱,斟酌着词句不愿开口。倒是身边的小丫鬟一脸忿忿,抢着道:“谢姨娘从前不过是个花楼里弹琵琶的清倌儿,长得狐媚才被老爷带回来……”
她还没抱怨几句,立刻被赵夫人抬手止住。
虞简神色如常,内心却被这标准的狗血剧情震了震。
宠妾灭妻,尤其这妾的身份还挺上不得台面——虞简在心里对赵夫人多了丝同情。
说话间就到了厢房。此时日头近了黄昏,给赵府老宅笼上了昏沉死气。赵夫人揉了揉眉心,掩不住一脸疲态:“顾公子,虞姑娘,天色不早,你们赶路而来也辛苦了,不如先歇下吧。”
她又补充道:“明日我再带你们去别院。”
顾亭之一直低着头思考什么,闻言客套笑笑:“多谢夫人。”
他寡言少语,赵夫人一时也没听出来他在谢什么,只能应和道:“哪里,款待不周,二位不要介意才好。”
赵家是商贾大户,厢房虽然少有人住,但也气派非常。就连没见识如虞简,也看得出屋里的装饰家具价格不菲。两人的房间相邻,早已被收拾整洁,晚饭也有下人送来,十分周到殷勤。
可这座府邸的主人,究竟现在何处,又是因何失去了踪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