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打听出了御膳房的位置便去寻酒了,沈明徽在映月轩内又拿起了画笔,这一回他已经连嘉懿眉眼的轮廓回想,一落笔就在宣纸上将她的脸描绘了出来。
宣纸上一个穿紫衣裙的侧身坐在亭中倚栏上的美丽女子,偏着头不只是在冲谁人翩然微笑。那仿若天上明月似的笑容,一如星光投射到水波里,荡漾开作画之人的心湖,有轻风吹过拂开了她的发丝和衣袂,远处的人蓦然抬眸与她对视。
这场面,正是早晨时分沈明徽刚到上林苑和嘉懿在渼陂湖上相遇的场景。
汀兰水榭是上林苑里专司用作招待宾客的地方,不过要是皇帝要宴请群臣便不会在这里了。此处虽然面积略大但用以筹备宴会还是场地小了很多,嘉懿进来前顺手从外面的菊丛里折了一枝碧空银花来:“辛苦两位了,不必多礼了。”
“谢公主。”杭司农与叶长史两人起身来的同时也略微用手掸了一下衣摆,嘉懿上了座,杭司农与叶长史才又微微作了一揖。嘉懿:“都坐,本宫今日让你们两位来上林苑是有一些事要安排。杭司农研究粮食辛苦,先去休息一下吧。”
嘉懿口中说到的休息,是让杭司农去汀兰水榭偏厅的暖阁等着,她这会儿首先是要和叶长史叶翀交代事情。杭一行复又一拜收敛衣袂去了暖阁,这边叶长史见杭司农离开了,方继续说:“公主吩咐的事情下官都已经查清了,请公主过目。”
叶长史呈上来的是几份口供,供纸上都签了字画了押的,有不认识字的也都以掌纹代替了。嘉懿一页一页看下去临到了最后,她已经怒极:“这沈志远当真是混账,纵容填房陷害原配嫡子,虎毒不食子他竟然比老虎还要让人厌恶。”
“公主这些还远远不止呢,下官拿到手的这些口供只是一小部分。沈公子生母谢氏的陪房陪嫁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了,如今留在沈公子身边当差的护卫沈七,还是沈公子断腿以后才来到他身边的。”叶翀说着便又呈上了一份谢氏的随嫁名单。
沈明徽的生母谢氏在嫁入沈府前也曾是谢氏一族的千金小姐,一个宛若明珠一般的姑娘。生沈明徽后不知什么缘故受了刺激,几度染上了风寒落下了痨疾。谢氏因为痨疾的缘故不能亲近儿子和丈夫,如此一人独居一小楼就是近两年。
在沈明徽三岁时谢氏去世了,那会儿沈志远对谢氏或许是真心爱过的,还拒绝了两次沈家老夫人提议的续娶。直到谢氏死后的第二个年头上,孟氏便时常以探视表外甥的理由出入沈家来,孟氏乃是谢氏的表妹,论起来是沈明徽的表姨。
沈志远也没想过沈明徽当年已经格外知事,虽然年纪小却已经将孟氏的作为都记在了心里。沈明徽的那双腿是以孟氏生下的那个沈家大小姐为代价,被孟氏派人使手段毁了的,而那之前孟氏还一直信誓旦旦的称,自己怀着的是个男孩。
“谢家那边打听到什么消息了么?”
叶翀说:“下官以送贺帖的名义去了一趟谢夫人的娘家,不过如今的谢府已经不如往日那般热闹了。留在洛阳的谢家人只剩下了一个庶出的谢六爷。谢六爷当年也不过十来岁年纪对于谢夫人如何染疾,沈公子如何断腿的,一概都不知。”
“知与不知不是他说了算,而是本宫亲自问过了才能断定这是真话还是假话。接下来你还要继续派人盯着谢家人,这个谢六爷每日出入见了谁去了什么地方也都留意着。”嘉懿将这些口供交予了红袖,吩咐道:“找个匣子收起来锁好。”
“这件事若是让沈公子知晓了,下官该如何解释呢?”叶翀问,他听说公主已经将沈公子从京中接到了上林苑来,就安排在离公主所住揽月殿最近的映月轩。
嘉懿笑了笑:“他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就是了,这件事原本也是为他所作,他问你你就老老实实告诉他是我让你去查谢家人的就是。你先下去歇着吧。”
“是,下官告退。”叶翀退了出去。
嘉懿朝红袖打了个眼色,后者见状连忙挪步去了暖阁将杭司农请了出来。
嘉懿:“我上次交给你让人去打造的犁器在皇庄上用的如何,可还方便?”
“呵呵呵公主下次若再有这般的好东西,还请不吝赐教啊。臣深以为这些耕田犁地的利器若是广而推之,我大燕朝粮食收入一定会越来越丰实的。”杭一行。
嘉懿端起了茶盏来小啜了两口,放下:“这倒是不及。本宫传你来上林苑是有两件事安排给你,这也是父皇母后的意思。过几日陛下会带群臣以及后妃皇嗣来上林苑秋猎,到时候储秀宫的几位秀女也要来,这秀女当中其中之一是……”
“莫非是未来的太子妃么?”杭一行问。
嘉懿点头:“正是如此。所以本宫让你来是要你教她们种地的,试验田就选在了东陂池那边,这两日会有人帮你将那块地翻好,到时候你就是她们的老师。”
“这,恐怕有所不妥吧。几位秀女未来将是太子妃,臣怎么敢……”
嘉懿翻白眼:“你有什么不敢的,连本宫不也挨过你的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