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见她如此,心道素来稳重的姑娘如此失态,定是受了不小的打击,怜惜之意更盛。
瞅了一眼俯着的女子,怒意又起。她朝卫仪招招手,温煦道:“无妨,外面冷,阿仪进来吧。”
早已有下人收拾了残碎,卫仪提了裙裾缓缓走了进来,与肖岩擦身而过时轻唤了声:“岩哥哥”。
一双妙目望过来,含了万千愁绪。
肖岩“嗯”了一声,视线与她的一触,迅速移开了。
苏遇微撇了头,正撞上他俩的眉眼官司,心里咯噔一声。
她前世不清楚漠北王府中的情形,却清楚的记得,此时卫仪该早已入了京,怎会出现在这里?正疑虑间,便听女子惊呼了一声:“阿姐?!”
她抬起头,便见卫仪面色微变,上来握了她的手,脱口道:“阿姐,苏家送来的怎会是你?你现下不应正与太子殿下议婚吗,怎得......”
说着似是意识到不妥,急急住了嘴。
又转头对蒋老太君解释:“我在京中时与遇姐姐舅家比邻,打小儿一块长大,只五年前父亲调守幽州后,便再未见过,没想到在漠北能得相见,前几日还同京中亲眷问起阿姐,听到些有的没的,想来也做不得真。”
这状似无意的几句话,却无异于在众人心中投了个惊雷,这苏氏女与太子有如此牵扯,还有脸送来漠北?
肖岩闻言,也诧异的瞥了苏遇一眼。
老太君当下敲着手杖,有些愤慨:“皇家不要的人,便要送来我们漠北吗?也不看看,我们漠北也是家风清正的人家,岂能什么样的人都要!”
苏遇瞧了卫仪一眼,忽而笑了,挺直了脊背,不卑不亢道:“老太君明察,选妃的乃是胞妹,圣上与皇后早就替妾选好了出路,又岂会乱点鸳鸯谱。”
这话说的老太君语噎,若是继续追究下去,岂不是承认圣上糊涂,一时竟张不开嘴了。
苏遇说完,转而回握了卫仪的手,一副亲热样,道:“竟是阿仪,我乃朝廷钦点的漠北王妃,自然该来,只你怎的在此?我走前还听皇后娘娘说太子闹着接你进宫,你们这十几年的青梅竹马情谊着实不易,怎的没去?”
卫仪手一抖,看见阿姐眼里一闪而过的凌厉,忽而心里发慌,仓皇间看向老太君,果见老太君变了脸色。
气氛有瞬间的微妙,温夫人适时打断:“好了母亲,眼看这天都黑透了,岩儿奔波了一日,也该饿了,我们不若便开席吧。”
蒋老太君点点头,起了身,众人便要簇拥着她往摆饭的抱厦走,脚步经过苏遇,并没有让她起身之意。
苏遇却不是个逆来顺受的,见老太君起身,自己也站了起来,跪的久了些,刚一起腿脚有些不利索,微一趔趄,碰到了旁边的细脚宫灯架。
这不大不小的碰撞声引起了前面人的注意,又都回头来瞧,露出些鄙夷神色。
苏遇有些尴尬,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身后一只手忽的撑住了她的腰,稳稳的架住了她的身形。
清冽的沉水香传来,她不用回头,也知是肖岩。
身后的人将她往前带了一步,虚虚环住她的腰,抬脚踹飞了门边一个目露轻视的小厮,朗声道:“苏氏女既进了门,便是我漠北的王妃,还望众位亲眷多顾着些,若是薄待了去,非但我不答应,便是传给朝廷,也要落些话柄。”
肖岩面上如常,心里却有些不悦。虽说他原本见这苏氏女通透知进退,想着带回漠北也无不可,做个摆设便是了,也能帮他挡些不必要的麻烦。可不管如何,人是自己领进门的,看她难堪,又莫名有些不痛快。
此话一出,厅中人又是一阵惊诧。
这连朝廷监察使都敢斩了的爷,现下竟口口声声怕给朝廷落下话柄,显然只是出于私心,不禁心里又是一番考量。
他们敢不拿正眼瞧这苏氏,无非是都明白漠北与朝廷紧张,这苏氏身份尴尬,肖岩必然心中不快,从婚礼如此仓促便可见一斑。
只是没想到肖岩竟对她多有维护,哪里还敢再轻慢,连老太君也一时住了嘴只轻飘飘道:“别耽搁了,一起来用饭吧。”说着又领着众人呼啦啦往抱厦走。
苏遇错后一步,轻拽了下肖岩的衣襟,悄声道:“多谢,有王爷这句话,想来我在这府上也能安稳了。”
肖岩背着手不看她,不咸不淡:“无须,我这样小气狭隘的人如何当得起王妃这一声谢。”
苏遇有些想笑,拿手掩了翘起的唇角,心道:一句酒后失言也能记这么久,王爷您确实不小气。
卫仪扶着老太君,回首看了夫妇俩一眼,被两人脸上的笑意一刺,眼里结了冰凌。
阿姐,再来一次,为何偏偏还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