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余时时所想的,只不过是出人头地、青史留名,成就贤臣名相而已,其实一直觉得仲渊的这个梦想,说好听点儿,太宏大了,说难听点儿,便是太空泛了。
可是不管什么时候说起,他对于天下风云所有犹豫,对于人心揣摩有所纠结,但是对于这个问题,从来坚信不变。
就好似······”
王猛的声音之中逐渐带上些许敬佩,些许不可置信:
“他曾亲眼见过一样。
见过那盛世繁华,也见过,人民的欢呼浪潮,铺天盖地。”
这般景象,仿佛就直接浮现在王猛的眼眸之中,不只是他悠然神往,对面的王坦之,也陷入对这宏大场面的想象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坦之方才喃喃说道:
“真是······都督的眼界,在九重宫阙上,而都督的心,却永远都在田间地头、市井民间,高到天上,却又沉在红尘,天命所归,无外乎如此吧?”
接着,他激动的伸手撑着桌子向前探身:
“都督有这般想法,为何刺史不早说,为何都督也从未公之于众?!”
因为没有这想法的指引,甚至说,从来没有站在这个角度看待过整个天下的问题,所以王坦之之前一直在冥思苦想乱世终结以及避免下一个乱世的方案和教训,可是迟迟未得其法,今日听王猛所言,好似才找到了一点儿门道。
就像是有人伸手,撕裂了头顶上的乌云。
王猛对于这个问题早就有答案,他不慌不忙的说道:
“有一些话,固然能振聋发聩,可是如果这些人是装聋作哑呢?若不是亲眼所见,若不是亲身实践,又如何能知道这条路是不是能走得通?”
王坦之愣了愣,颓然向后坐下。
装聋作哑,说的可不就是他们么?
永远都不用想着能够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世家难道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对这王朝的稳定有多大的影响么?
他们知道,但是他们仍然会忍不住扑上来吸血,一直到把这王朝吸干净为止。
原因无他,利益,他们到手的利益,让他们并不想,或者根本没有余地去考虑朝廷会如何,民众会如何,这民族又会如何,尤其是他们这样做并不妨碍他们的声望,尤其是在他们身边这些人之中的声望不减反增,他们自然更会去听不见,看不见。
听不见百姓的怒吼和呐喊,看不见百姓的卑微和饥寒。
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当然了,在家族利益的驱动下,也不排除有人身不由己,但终归,他们不愿。
所以即使是王坦之这种一直想要有所作为的年轻人,自始至终也是在想尽办法恢复太原王氏的荣光,重新建立起那个河东的庞大氏族。
至于自己的所作所为,对这个社会,这个时代,又有什么样的影响,王坦之本是不在乎的,因为这就是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从小就已经养成的习惯。
他们是站在云端的,如何能低到尘埃中?
而如今,关中新政,已经证明,有多大的力量蕴藏在百姓之中,又有多大的诉求蕴藏在人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