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穿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咚咚”“咚咚”,但叶暮并没有起身,依旧是坐在屋内的凳子上,盯着不知何处喝着茶润口。
他的手指在杯身上轻敲着,小拇指轻点在瓷杯上。
“五十...六十...一百。”中间停了一次后又继续敲着。叶暮仿佛在玩一个游戏,试探着门外人的耐心,数着门外之人有多久才会停下来。
府中与叶暮相熟的无多少,至今也不过有金明娇和漱洁漱玉,金明娇如今有伤自然不会这样找过来,何况她还瘸着脚,怎么会这般没有动静就到了门口,而漱洁若是来了必定是会喊一声,所以,门外能是谁呢?大门外透进来的执着的影子似乎也在印证着他的思考。
终于,一炷香后,叶暮终于站起身来,他双手拉开门,斜靠着门沿,双手交叉抱胸,整个人堵在门口。
他嘴里蹦出两个生冷的字:“有事?”
漱玉似乎焦急的不得了,她一副想抬头又不敢抬头,只是将手中的饭食提起,双手呈上:“你...应该还没吃饭吧。这饭还热乎着,你快些吃吧。”她并没有说这顿饭到底是谁叫她送来的,但也没有说是她自己主动送来的。
他嗤笑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
漱玉猛然抬起头来,头摇的像个拨浪鼓,眼中满是想要解释的神情:“不是,我,我没有。我真的没看到程公子,真的。你相信我。”她眼中的泪珠将滴未滴,平日里本就是一个性情淑婉的女子,长的也小家碧玉,眼下玉白的面庞十分惨白,更是惹人心怜。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叶暮。
“放地上后就走。”他扔下这句话,转身就关了门,像是极度嫌恶漱玉的惺惺作态一般。
漱玉看着眼前骤然关闭的大门,心口有那么一下沉寂下来,全身的力气像被抽去一般,她横在身前的饭篮子没了支撑,也慢慢垂下。
她小声的说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此时她的眼中满是灰心丧气,但她依旧觉得自己没错。比起保全别人,她还是觉得保全自己更好。
哪怕这个人是那个待她极好,从小便将她带在身边,吃食住所从不亏待的小姐。
在回去的路上,漱玉依旧在想着:“金明娇生来命就那么好,家中独女,掌上明珠,三水城的子弟哪个不喜欢她,就连那个程玉也不过是因为喜欢才捉弄她的啊,这干我何事?”
旁观者清,这么多人之中,唯有漱玉一人看得出程玉暴躁的脾气和平日的恶意下掩藏的对金明娇的喜欢。
但她却从未说出口。
她自己命途多舛才到金府,天生好命的人并不需要她为去多考虑。有这闲情,倒不如为自己铺好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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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渐闷热起来。外头的蝉鸣也愈发热烈,似乎在欢呼着热夏将至。
金明娇正在绵软的贵妃榻上享受着冰块带来的凉气,她整个人趴着,面前则是一个矮板凳,上头是浑圆还冒着冷气的半个冰西瓜,手中捏着一个大木勺子十分恣意的挖着。
“漱洁!明天再多放几个冰西瓜到冰窖去!挑那种最甜的知道吗!”
大门关的严严实实的,漱洁也在啃着一瓣西瓜,无奈的道:“小姐,您又坐没坐相吃没吃相了,而且这等寒凉的东西还是要少吃,不然伤身,等夫人老爷回来了又得说您了,还有您这伤,若他们回来了该如何解释。”
金明娇努力往右边移动了一点点,然后腾出因为抱着冰西瓜还带着水汽的右手,蹦了一下漱洁的额头。
她笑嘻嘻的道:“人活着就不要想那么多知道吗!我看你不是要头发白,是要秃,等爹娘回来我自会给他们解释,我都不怕你怕个什么。”
但后来金明娇解释的时候也没说是谁弄的,只答是自己不小心摔了,因此也被金母一顿臭骂,好些日子不让她出门乱跑。
漱洁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小声道:“我看小姐您就是吃一堑忘一智。”
金明娇又往外蹭了蹭:“我听见了哦。”
还没等漱洁反应过来,一阵风从门前窜过来,连同敞开的大门都被撞得开合起来。
金明娇腰身被一双大掌揽住,温暖而宽厚。
叶暮单膝跪在矮平的石阶上,一只手从下扶住金明娇平坦的腰腹,一只手从上面穿过她的身侧,微微一抬,将她整个人又好好的放上了贵妃榻。
金明娇先是一愣,而后笑颜逐开:“谢谢金宝。”
叶暮没有回答,半垂的额头上洒下一片阴影,他的指尖微微颤着,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漱洁刚抬头就看见了金明娇的危险举动,看到叶暮的救场后,骤然提到嗓子眼的一口气这才放下来:“小姐你啊,说话往前移干甚,您脚还伤着呢,若是没有金宝你就摔下来了!”她眉眼严肃,颇有金明娇不改这个坏毛病就不罢休的气势。
金明娇怪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那不是没摔下来吗...”
而后又大声到:“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漱婶婶可不要再念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