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七八岁时,外公到公社食堂当书记,公社食堂能够制造冰棍,每次去公社食堂,外公就会带着我们姊妹,到冰库里面拿冰棍吃,满嘴都是美味。
外公对我们的一直是慷慨的,他此前所在的青树供销社,是我们去外婆家的必经之路,每当路过,他总是会从柜台中拿上几颗糖,让我们带在路上吃。
八十年代后期,在外公退休时,小舅顶替外公到供销社上班。接替父母上班,在那个时代是相当普遍的事,小舅因此有了正式工作。
外公烟瘾很大,常年叨根烟枪,或者手里提着个烟壶,退休后,子女劝他戒烟,他真戒掉了,可没过多久竟然无疾而终。
他去世时,我正在部队,大舅说会影响我工作没告诉我,回家探亲时知道消息,好一阵伤心,跪拜在外公遗像面前,哭了许久。
回想外公在世时,到他那能吃到糖果,能吃到冰棍。童年长住外公家时,每到吃饭时,他总是站在门口,大声喊着我的名字,叫我回来吃饭,声音高亢悠长,仿佛能穿越时空,现在仍不时在耳旁回响。
外婆与外公同岁,四、五岁的时候到外公家当童养媳。外婆年轻时很勇敢,老虎把牛犊叨走了,她一个人敢追着老虎把牛犊抢回来。
2012年,外婆也去世了。去世之时,我特地请假,从单位赶到外婆家,见了她最后一面,其实早几年外婆身体就已经衰老多病,吃了一辈子苦,又与病魔抗争多年,走的时候倒也安详。
曾经听小姨讲过一件趣事,一次年迈的外婆独自乘车去小姨家,坚称在车上看到了我。我听着都奇怪,因为那时我还没转业,正在部队服役,时间完全对不上。
外婆还坚称是我给她让了坐,就更奇怪了,既然我给她让了坐,怎么会不称呼她,不送她到小姨家。而外婆说起这事的时候,并没有丝毫责怪之意,反而有一种欣慰,有一种喜悦,似乎她看到的那个我,一路给了她不少陪伴。
外婆去世的前一年,一次外婆生病,我开车去把外婆接到县城医院。病房是我抱着外婆进去的,快九十岁的人,己相当瘦弱,抱着相当轻。
外婆躺在病床上相当安祥,没有病痛的疼楚,没有世俗的喜、嗔、怒、怨,让我心底深处无比平静。记不起什么时候开始,每次到外婆家探望,看到它时就有这种感觉了。
外婆没什么积蓄,没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和其他农村妇女一样,辛勤劳作,养儿育女,尤其是外公去世后的近二十年,一个人在农村生活,自己洗衣做饭、砍柴授地,没向子女说过任何难处。
中途小舅曾接她到身边居住,以方便照顾,婆媳之间,难免有眼色有碎语,外婆从来就当没听见过,她没说任何人不是,只是讲不习惯,又一个人回到农村家里。
人情练达即世故,风雨和岁月在外婆眼角堆起无数皱纹,里面堆积着无尽的沧桑,也堆积着无尽的安祥,或许这就是佛性,每一位长寿的老人,或许都可以称作“佛”,称作“活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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