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没想到的是,邻里街坊竞相传起谣言来。
我们这个镇上,多数都是庄户人家,有郢城中各大家族的庄子田地,甚至皇庄也在左近。要知道,大家族的下人之间都是不允许乱传闲话的,许多嚼舌根的人都被送到庄子上做苦役以示惩戒,所以,这边便有了一股很不好的风气,近日便刮到了我头上。
“你知道吗?那谁谁谁家的姑娘,还没过门就把夫家克没了?”
“他们不是才定亲没多久吗?”
“就是的呀!我还听说,定婚没几天便把婚期延后了,莫不是要反悔?”
“你们知道什么呀?她哪是什么克夫,分明是另寻了好去处,不愿意嫁了。”
“老姐姐,你确定她不是扫把星?”
“说她是扫把星也没错,自从她闹幺蛾子延后婚期,她夫家不就败了?还闹出个什么虐杀下人的罪名,全家都下大狱了——哎呀呀,造孽哟!”
“哎呀呀,乡绅家的闺女儿,这下谁还敢娶?”
“那谁谁家的傻儿子不是还没定亲?”
“你这话也忒不地道了!”然后便是一通恶意的大笑声。
这还是我听到过的,没听到的不知还有多少。我也哭过、闹过,可谁还能堵上所有人的嘴去?时间久了,连爹爹也有些不待见我,所以,当我再次回到镇上的那个家的时候,爹爹出口便是这样的话——
“这是逛去哪儿了?多早晚才回来。”
“进城了。”我上前见礼,淡淡地回答道。
“进城?你也不看看时辰!”这时我才注意到,已经戌时过半,天色已暗,家里晚饭都摆完了,便有些动容。
“啊,是我不。。。”
“少贫嘴!”爹爹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点话,“就知道这几天你是装的,撒娇撒痴,还不是为了让为父给你另寻一门好亲事!你也不想想,就你这克夫的孤拐命,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我。。。”我扁了嘴,爹爹,我的爹爹,他也这么说我吗?
“老爷,丹儿婚事不顺,又不是她愿意的,你这么说也忒刻薄了些!”
“去!”爹爹挥开继母,“就你一天到晚护着她,真是慈母多败儿!”
“我就是愿意护着她!”继母扯出帕子抹眼泪,“我一手拉扯大的姑娘,没来由地被你糟践,凭什么呀!”
“你!你你,你!妇人之见!”爹爹对任何事都有主见,除了继母,“还说什么不必避忌公主的名号,这下可好,冲撞了吧?这可是冲撞出个扫把星来!”
“爹爹!”我抹干了眼泪,噗通跪了下去,“女儿的清誉名声,都在名字上,在别人的嘴里,是吗?别人上嘴唇一碰下嘴唇,随便说说就成真了——比爹爹往常的教导、女儿平日里的行动,都来得准确,来得重要,是吗?”
“你。。。唉。”爹爹手指发抖,点在我额头,半晌才叹息垂下,颓然坐倒,“为父相信你的品格,又如何?别人。。。吐沫星子是能淹死人的!”
“老爷,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还能有什么办法?这样的望门寡,还不如嫁过去之后。。。”
“爹爹就如此不盼着我好吗?”我梗了脖子,“因为没过门就守了寡,便该死么?如此这般,这世间的女子早该死绝了,谁给你们生儿育女、操持家业去?”
“放肆!”这番话,让继母也惊讶得捂住了嘴,爹爹更是怒不可遏,嘶声道,“这种话,也是你个没出阁的小丫头能说的?”
“世间话,有何说不得?”我怒而起身,“难不成是戳了谁的心,便不能说了吗?”
“你。。。你。。。”
“爹爹,我知道你有心疾,你也不必吓我。”我眼见爹爹捂了心口,继母挤眉弄眼向我摆手,试图阻止我继续说下去,可我实在是不吐不快,便一门儿说了下去,“鬟儿去请郎中来,我到要看看,少了这一门破亲事,我还能活不下去了不成?”
“哎呀,女孩儿家,还是以嫁人为要。。。”
“嫁人?”我冷哼一声,继母便是继母,“嫁人我也要嫁最好的男儿,不然,我便自己闯出一个太平天下来——谁说女子不如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