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匆匆一瞥,倒是没能看清。”她不肯放过每一次机会,定了定心神,试探道,“也不知那原品到底好在哪里……竟让殿下如此欣赏。”
“夫人想看?”
“嗯……不方便么?”
柳凝很讨厌他事事询问,就好像看破了她的心思,故意点出来要她难堪一样。
可她终是有求于他,也只能暂时忍耐。
“倒也不是不行。”景溯一哂,“只是孤见那玉佩有些陈旧,送去了如意轩护养……不知夫人明日可有空闲,愿意到那玉器轩坊观赏一番?”
如意轩是汴京城里最大的玉楼,似乎是沈家名下的铺面。
景溯约她在这里见面,倒也不是不能接受……柳凝现在没有入宫的机会;而这沈府里又是人来人往,她和景溯待在一起,难保不会被什么人瞧见。
柳凝垂眸掂量了一会儿,觉得可行,最终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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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凝与景溯约在第二日清晨。
天蒙蒙亮她就起了身,梳洗打扮整齐,穿了身雪青色的烟纱裙,外面罩了件月白色外裳,整个人看上去分外素净。
她有意装扮得素气些,景溯总归是男子,打扮得花枝招展,倒是有勾引之嫌。
柳凝不想另惹麻烦上身。
两次接触下来,景溯一直很有分寸,从未做过什么逾礼的举动……然而不知为何,柳凝每次和他待在一起时,总会觉得心中隐隐不安。
像是有猛兽环伺的压迫感。
可是景溯一直温和体贴,柳凝也觉得他没必要伪装。他是天潢贵胄,钱权珍宝,想要什么都会有大批人趋之若鹜地奉上……她不过一介妇人,从她这儿又能得到什么?
难道是为了拉拢忠毅侯府?
柳凝心头转过几缕思绪,却也懒得去深究,她今日去如意轩,只是为了她的玉佩而已。
等把玉佩取回,也就不必再与景溯见面了。
柳凝并不打算和他染上过多牵扯,本来也只是见过两面的关系……她已嫁为人妇,与外男过多接触,对她只有坏处。
门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柳凝随便编了个借口,敷衍完卫临修,便撑着伞出门去了。
时辰尚早,街上行人稀少,只有雨丝交织成雾,濛濛一片,偶尔飘进伞底,牵扯出一丝朦胧清冷的味道。
柳凝一手撑伞,另一只手微微提着裙子,避免裙边被地上的积水沾湿。
时间充裕,不会迟了约定的时间。她不着急,稳稳当当地往前走,一边思量着稍后的计划。
然而快到如意轩时,却忽然听到一声低弱的猫叫。
柳凝侧眼,看见一只猫正蹲在路边,狼狈地在雨里缩成一团。
那似乎还是只幼崽,不过巴掌大小,身上稀疏的毛**搭着,瘦弱的四肢颤颤巍峨,几乎立不住,圆圆的眼里满是水泽,可怜巴巴地望了过来。
柳凝执伞,漠然瞧了一会儿。
她素来心冷,凡事皆要权衡一番利弊再行动,没好处的事情,她从来不爱多此一举。
柳凝抬脚就走。
可是那幼猫凄凄切切地叫着,声音又轻又细,像是使不出力气……她的心最后还是软了软,停下步子弯腰,把那湿透了的猫咪抱进了怀里。
左右也不过是几步路的事,她想。
柳凝走到一处铺面前,把猫放在屋檐下。
她正转身要走,却被那小可怜悄悄咬住了裙角,似乎对她颇为依恋。
柳凝无奈地把裙角抽出来,摸了摸它的头:“乖,你就待着这里……等会儿雨就停了。”
她瞧着屋檐下的幼猫,却恍然不觉,自己正落在了楼上人的眼里。
景溯坐在二楼窗边,他刚做完一张画,等着笔墨干涸,一边欣赏窗外雨色。
然后便在重重雨幕里,瞧见了她。
她素手执着把二十四骨油纸伞,伞面上斜斜攲出花枝,错落缀着淡粉杏花,花下人面如画,一身雪青色轻纱复裙,仿佛要隐没在雾蒙蒙的细雨里。
这人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却偏偏在一只湿漉漉的野猫前屈身,末了还抱在怀里,也不嫌脏。
她的温柔总是作伪,像是戴着精致完美的面具……此时倒是难得,沾染上了一丝人情味。
真是的,他本来不过是想随便逗一逗趣,便放过她的。
现在可好,她这么一撩拨,竟叫他……有些舍不得放手了。
景溯轻轻笑了起来,握在窗栏的手,缓缓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