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边的花枝轻轻颤动了一下,谁也没有注意到,除了柳凝。
她看见景溯折下一枝杏花,簌簌落了几瓣,男人把花枝搁在了阑干上,又朝这边望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
柳凝轻轻捏了捏茶杯。
他那是什么意思?
是夸赞?暗示?……还是根本没注意到她,只是无心之举?
柳凝不动声色地转着心思,正想抽个空当离席跟上去,偏偏冯翠英就是不放过她。
她并未被柳凝的笛声折服,甚至听完以后颇为气愤,手指着柳凝:“你……你说谎!”
席间的夫人们都面面相觑,只有柳凝知道,冯翠英指的是什么。
当时为了勾引卫临修,柳凝曾假装不通诗乐,好叫他手把手地教她,增进感情……冯翠英见过这场景,当了真,还真以为她什么都不会。
本想把柳凝推到众人面前出丑,倒时候连带着她的家世,好生嘲笑一番。
谁知最后反倒成全了她。
冯翠英气得脸色通红,柳凝虽心知肚明,却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赵夫人在说什么?”
冯翠英夫家姓赵。
说起来柳凝也有很久没见到她了,没想到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和当年一样的刁蛮莽撞。
“你少给我装!”冯翠英忿忿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放,“你……”
“赵夫人——”
坐在正席上的沈夫人皱了皱眉,劝阻道:“今日邀诸位来府上赏花,都是贵客……何必坏了彼此赏花的兴致?”
她显然对冯翠英有些不满,而席间其他人也纷纷窃窃私语,侧眼瞧着冯氏。
众人都知道那些旧事,冯翠英曾倾慕于卫临修,故而今日见了柳凝分外眼红……只是她已经嫁做人妇,还这般明晃晃地记挂着人家夫婿,总归是有失分寸。
是以夫人们看向冯翠英的眼神里,都带上了些讽刺。
“既然赵夫人不喜,那妾身便不留在这儿碍眼了。”柳凝起身,淡淡地向沈夫人施了一礼,“妾身头疾似乎有些犯了,想下去歇一歇……倒是扰了姐姐的雅兴。”
沈夫人的脾性有些尴尬,看向冯翠英的眼神更添了几分气恼。
这一幕落进了柳凝眼里,背过身时,她略略弯了弯唇,却没有停留,也没有接受沈夫人的挽留,径直离开。
她看上去好像生气了。
凡事讲究个体面,冯翠英出言不逊,她出身不高,但好歹也是嫁进了忠毅侯府,又怎会任由冯氏将她的脸面踩在脚底。
席间的贵妇人们虽然不喜柳凝,却也都能理解她的心情。
不过她们不知道的是,柳凝却是有意借着这个由头离开。
柳凝以前见过冯翠英几次,对她的性子还算了解,都不需多做什么,言语轻巧地激一激,便能把冯翠英的火勾起来。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既让冯氏落了众人口舌,也有了名正言顺的离席理由。
她运气不错,既然已经在沈府里见到了景溯,那就不必载待在那无聊至极的赏花宴上了。
柳凝支开婢女,顺着景溯离开的方向,一个人沿着回廊往下走去。
然而走到了尽头,却依旧没有景溯的影子。
柳凝顿了顿,穿过一处偏僻的院落,正拿不定主意是否要走下去,却在拐过墙角时,撞进了男人的怀里。
“……”
她一惊,抬起头,看到景溯对她弯了弯唇。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唇边噙了淡淡笑意,头稍稍低下,柔和地望着她。
柳凝后退一步,垂头:“原来是殿下……好巧。”
“夫人又迷路了?”景溯的语气里,带了丝打趣的味道。
“臣妇还是第一次来这沈府。”柳凝微微羞赧,细声道,“无意间碰见……倒是又让殿下见笑了。”
“怎么会。”
景溯靠在墙边,一枝杏花横斜在他头边,他轻轻睨了她一眼,眼里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柳凝怔了怔,望进他眼里,可是除了温柔随和,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