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它,唯名尔。
一首质量上乘的诗词,能帮助娘子们挺升名气,而自古以来,名与利就不分家,若侥幸得到一首令文人叹服的佳作,说不定会被恩客们捧成名动长安的“都知”,自此飞上枝头变凤凰。
“敢问这位先生,薛郎有何大作?阿奴洗耳恭听。”郑娘子最喜诗词,对她来说,佳作可比饴糖蜂浆还要吸引人,因而紧紧贴住薛牧。
程齐之见气氛已经烘托到位,是时候为自家兄弟扬名了,于是,端起酒杯遥敬薛牧,朗声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见状,薛牧举杯回应,心想:薛二郎啊薛二郎,你怎可这般不知羞耻,抄诗的愧疚感呢?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数吗?受之有愧、愧不敢当……
然而,众人敬佩的眼神令他颇为受用,加上软玉在怀,薛牧心中飘飘然。
这不正常,许是在酒精的刺激下,各种情绪被无限放大,而理性却被抛诸于脑后——
他下意识地忽略了异样,坦然接受众人的敬佩,尤其是花魁娘子那深情款款的眼神。
这时,程齐之作低头追忆状,口中缓缓念道:“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一见如故、相交莫逆,与有荣焉,这是程旅帅内心深处的想法,帮助兄弟扬名,是他应该做的事,并无不妥。
至于能否成为郑都知的入幕之宾,会不会被薛郎博得头筹,身为世家子的程齐之看得很开。
毕竟《户婚律》明确规定,良贱不得婚,说得直白一点,再有名的妓,嫁给良家子弟,最多只能当个妾室而已,地位比奴高不了多少。
可惜,程旅帅也未曾察觉到自己的心态很不正常,他自诩文武双全、爱惜佳人,每次去花楼吃酒,从不凭家世压人,更干不出轻贱佳人的腌臜事。
一首七言绝句惊众人。
此时,就连粗通文墨的清道率士卒都停杯不语,他们无法理解隐藏在诗词中的全部情感,却感觉此诗吟诵起来朗朗上口,且辞藻华丽。
岁月催人老,一切都是惘然。
郑都知心生感触,抬眸仰视薛牧,眼波流转,惹人怜惜。
其实,花魁娘子早已攒够了为自己赎身的银子,加上丹娘仁厚,不曾做出什么胁迫之事,所以她所求甚少,只愿觅得良配,做个别宅妇,不被正妻大妇欺辱就行。
而薛牧长相俊俏不说,家世也极为显赫……当然,都知娘子的追求者中不乏高官厚禄者,可他们要么相貌平常、要么年岁已高、要么只图姿色,而且已有家室,委身作妾,实在是不甘心。
想到这里,郑都知的笑容愈发真诚,抬起纤手,青葱样的玉指拈起琉璃杯,贴到薛牧耳边柔声细语了几句,一颦一笑、欲迎还休,说不尽的风情。
可惜,长安游侠多为十五六岁少年,最爱凑热闹,也不分场合,忍不住催促道:“薛先生,长夜漫漫,足够二位秉烛夜谈了,还请多多为吾等思虑。”
“就是、就是,某曾去国子监听过几节课,那些老学究总说,以文佐酒乃人间最风流的事,还请薛郎莫要吝惜才华。”
说完,那名游侠端起酒杯站了起来,似乎在等薛牧的诗作。
不远处,虞世帆羡慕薛牧能得到花魁的垂青,轻轻抿了一口葡萄酒,附和道:“薛郎,在下静候佳作。”
此情此景,颇有一种赶鸭子上架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