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看得太透。慈悲菩萨的大愿是--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他这个夹于黑白两道缝间生存的人的奢愿则是--不出江湖,誓不娶媳。
雷干城没将话挑明,只往后一仰,无奈地说:“没办法,她是你妹,是你妹就等于是我妹。”
佟玉树一手撑着下巴,提醒他,“但她是我妹,不是你妹。如果你对她心里有一丁点在乎的话,不妨试着交往吧。”
“别开玩笑了!”雷干城白了他一眼,“别说今后我进不了你家大门,你爸也会是第一个拿棍子轰我出去的人;一个甲级流氓,当他儿子的朋友巳是极限了,若再得寸进尺糟蹋他女儿的一生,那又另当别论。”
“阿城,你还在跟自己过不去吗?都做到人人称羡的大哥了,还这么瞧不起自己。”
“称羡?如果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别人称羡有何用?”雷干城心有感慨地说:
“更何况,你妹长得虽标致,但平日不修边幅的,根本不对我的胃口,而且她太聪明、激进,又太中性化,我是个旧式男人,怕女性主义者甚过男人婆,而很不巧,她两者皆是。”
“既然如此,为什么每次我提到她,你总是这么关心她的终身大事?”
“因为她是你妹,是你妹就等于是我妹。”雷干城将两臂往外一摊,昧着心地对眼前的挚友撒谎;对佟信蝉的矛盾感觉是他唯一无法跟佟玉树分享的秘密。
第三章
“信婵,再不起床,你会迟到的!”
全身包了一层棉被茧的佟信蝉俯趴在床上,听到母亲的声音,睁开惺忪的眼,吃力地往床头柜上明灭闪烁的计时钟瞄去。
八点十五分。她稍顿几秒,跟自己做了一番挣扎才破茧而出,哈欠连声地朝盥洗室慢拖了过去。十分钟后,又拖曳着步伐回到衣橱前,歪着一头仍被瞌睡虫霸占的脑袋,从衣橱里抓出一套衣服,更衣完毕后,无意识地将腥红的唇膏涂上一张苍白的脸,对着镜里首如飞蓬的女人抱怨着,“佟信蝉,你近来晚睡早起不得,八成长老了。”说完抿了一下唇。
一如往昔,她见到镜子里浮现一个鬓乱唇艳,怨着过去、躲着未来的女鬼,忍不住将脸凑上镜子,印下唇记,好奇多年前的那一晚,她留在一个男人肉上的齿印是否也曾红得这么绝望。
“信蝉,好了没啊?牛奶快冷掉了!”老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她这才慢应了一句,“就来了。”随后抽张纸巾抹掉唇印,抓过排骨梳将头发梳直,连同一份檔案夹,塞进空空如也的手提公事包充胖,又是能拖便拖地朝餐厅方向而去。
餐桌上放着一杯半温的牛奶、一盘煎蛋和吐司。照惯例,她的父亲大人一早就到附近公园打太极拳去了,而刚从晨间市场买菜回来的母亲踞在餐桌另一头,正挑着菜虫;这意谓老调又要重弹了。
“我和你爸拚了大半辈子,克勤克俭过日,钱赚得虽没隔壁赵伯伯多,但毕竟把你们手足三人给拉拔成人,各有各的成就;尤其是你弟,当初以为他会最教我和你爸操心,没想到如今他事业最稳,给人剪头也能剪出学问来,还交了一个好女孩。唉,我和你爸现在退休在家养老,一切过得淡淡的,就只除了你和你大哥的终身大事看不开……”佟太太煞住话,蹙着眉把一条营养过剩的痴肥绿菜虫往塑胶袋里一丢。
佟信蝉将杯缘抵往自己的颊边,出神地看着惊吓的菜虫从头到尾卷得紧紧的,菜虫翡翠般的皮油得发亮,其温鲜和谐的色调,应该会很适合自己在吴兴街承租的公寓的厕所。
( 干城兄的女人(追梦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