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珍忘记了去吸几口她的摩尔烟,直到烟灰烫了她的手,她仿佛才从遥远的回忆中醒来:“唉,那段时光真美啊!我们挣钱挣得虽然辛苦,可花钱花得也痛快,城里当时所有的歌舞厅我们全玩了一遍。我漂亮,他潇洒,几乎每次舞会上,我们都是众人瞩目的对象。那时,袁明对我好得几乎不能再好,他从心里感激我嫁给他这个坐过大牢的人,而且又年轻又漂亮。我也尽情享受着这份爱,我终于逃脱了我祖祖辈辈过的那种生活。我们约定,过几年再积存下一笔钱,就自己开个店,生个聪明漂亮的孩子,美美地过安稳的日子。”
“唉,我根本想不到,象我生来这种命的人怎么能那么顺地过上有钱人的生活!命中注定的东西你怎么也改变不了。结婚不到四年,袁明在南方便有了女人,是他在生意中认识的。我刚知道时,真是受不了,没少跟他哭过闹过,可没用,他反而找机会离开我去南方。我想过离婚,可我下不了决心。一是当时离婚很难听,二是离婚后我去干什么!工作也没了,爸爸也娶了后妈,家里也没住的地儿,离婚只能给我自己逼上绝路。于是,我想生个孩子,这或许能留住他的心。我将生孩子的打算告诉他,他也挺高兴,可又一年过去了,我丝毫没有怀孕的迹象,他于是又失去了兴趣,又频繁地去南方。我偷偷去做了检查,要不说我这人命苦呢,我根本生不了孩子!”珍又燃一只烟,泪水已经挂满了脸庞:“我没敢告诉他,我也想开了,让他去吧,只要不离婚就行!我虽然没出门进过货,可我也知道生意场的险恶。我多次告诫他,和那个女人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和生意牵扯上。你想想,他哪儿听得进去。一天,他从南方来电话,说让人骗了一笔钱,让我赶紧汇一笔钱去过。可没过两天,他又让我汇一笔去,就这样,象耗子搬家似的,钱一笔笔汇过去,货还没进来。我知道里面肯定有问题,就赶紧飞到南方。真是不幸让我言中了,果然那个女人和别人和伙骗了袁明第一笔钱而且还让袁明欠他们一大笔钱,袁明第一次没敢向我多要,只想拿着我汇过去的钱去赌场赢回来,可每赌必输。我将已丧失理智的袁明弄回来,可债欠得更多了。袁明冲着天向我忏悔,他发誓要把失去的挣回来。我们将最后一笔钱点好,由袁明去进趟货,看好行情挣一笔,先把债还了。”
珍将烟掐灭,深深地叹了口气:“谁知他这一去,再也没回来,人都不知哪去了,我也报了案,也登了寻人启事,没用!南方那几个债主到我这儿讨债,我哪有钱哪,只好将房子卖掉,总算把袁明造的孽还了,可我一无所有了,我租了间小平房,足足一年,什么也没干,也没心思干。没工作,也没特长,没文化,我去干什么!后来和人打麻将认识一个人,也不是很有钱,心眼还算好。凑巧一次输给他不少,也不想给他钱,我就商议着和他睡一觉,没想到这哥们还挺丈义,死活不睡,钱也不要了,他是可怜我。虽然他有老婆孩子,可人还行,我就下决心先跟了他,禁不住我还年轻漂亮,最后他还是跟我好上了。袁明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我离婚都没处离,恐怕傍个人是我最好的出路。我那小平房就成了他金屋藏娇的地方,到现在他老婆孩子也不知道我俩的关系。虽然他老婆管着钱,他还是东凑西凑给我弄点钱将这小馆子盘下来,好让我有个赖以生存的事做。袁明失踪后,他的哥们没少找我缠我,可我想,傍个人也不能傍袁明的哥儿们,如果哪天他真的又回来了,大家都不好看。还是他稳妥,从不张扬,大家相安无事。再说,我知道我自己的条件,也找不着个有档次的人,人家也看不上我。他呢,岁数大点,人长得也糙点儿,可心眼不错,就和我也配,这就不错了。”
“那以后呢?你就这么一直等袁明,不结婚了?”我问道。
“唉,还结什么婚。我生不了孩子,最多也只能嫁个二婚头,对方不需要我生子,那种婚姻生活过好也不容易。我这人命苦,可能这辈子注定一个人吧。这馆子养我一个人富富有余,业余时搓搓麻,每年用几千块钱上个保险什么的,生个病、出个祸有点退路,老了,就拿保险公司给的那点儿保险金吃饭呗。等袁明?说句心里话,我还是挺想他的,虽然我心里一直在骂他活该,上了那个小妖精的当,可他爱过我,我也爱过他,也是他让我享受了普通老百姓享受不到的生活,再说了,我不能生育,如果他真的死了,我也没能给他留个根,也对不住他。如果他跑到哪个解落里发财去了,我想,他早晚一天会回来找我的。”
走出餐馆,我思绪万千,多么普普通通的一个小餐馆、
一个老板娘,可这里包含了这么多甜蜜辛酸的往昔。或许老
板娘是大家眼里再普通、再俗不过的一个女人,可是她对生
活的希望与失望和那些平凡或高贵的人们没什么两样儿。
( 独身女人的情与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