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还结什么婚。《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我生不了孩子,最多也只能嫁个二婚头,对方不需要我生孩子,那种婚姻生活过好也不容易。我这人命苦,可能这辈子注定一个人吧。这馆子养我一个人富富有宗,每年用几千块钱上个保险什么的,生个病、出个祸有点退路;老了,就拿保险公司给的那点儿保险金吃饭呗。等袁明?说句心里话,我还是挺想他的,虽然我心里一直在骂他活该,上了那个小妖精的当,可他爱过我,我也爱过他,也是他让我享受了普通老百姓享受不到的生活,再说了,我不能生育,如果他真的死了,我也没能给他留个根,也对不住他。”
在大街旁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小餐馆里,我见到了珍。珍看上去年近四十,身材削瘦,精神疲倦,手里还挟着一支冒着烟的绿摩尔,珍年轻时一定是个挺漂亮的人,高高的鼻梁看上去一定挺高贵的。而此时,经过纹眉纹唇的她虽然风韵犹存,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而且透着一般俗气劲儿。或许是长期抽烟的原因,噪子也开始有些发哑。
这个小餐馆是珍自己开的,显然,餐馆的主人不是很富有,餐馆很简单,没有什么过多的装修,几个外地农村来的女孩和男孩也未着统一服装,也看不出有多卫生,从来这个餐馆就餐的人的层次也就可想而知了。珍每天早晨十点来钟来餐馆盯到下午六点,她总是懒懒地叼着烟、喝着茶在一边指手画脚,有时也和乡下的女孩男孩们聊聊天儿。来用餐的人从来没爆满过,但经营状况还说得过去,这对她来说已经很知足了,反正她一个人生活,也没什么奢求,要那么多钱累个半死干嘛!除了去餐馆,珍的业余生活就是搓麻。她离不开麻将,一天不玩上几圈就浑身不舒服,常常一打就是一宿,由于总熬夜,珍的黑眼袋很显明,看上去总是打不起精神,脸色也很难看,只能靠上妆掩盖。
“麻将桌上有时运气不好,可总有运气好的时候,不像我的命,总是运气不好!”珍总是这么解释她为什么酷爱麻将。餐厅里的女孩、男孩都摸着她的规律,珍姐只要多露几个笑脸或买点草莓、西瓜给他们吃,那麻将桌上准赢了;如果总搭拉着脸不说话,那准输了,好在她输了不爱发脾气,只顾跟自己过不去。“我知道这些孩子怕我,他们背景离乡挣俩钱也不易,所以我轻易不向他们发脾气。”
珍轻轻地吐了口烟,叹了口气:“其实你采访我真是找错对象了,我那哥们说你不过是搜素材,让我随便和你聊聊就行了。他死磨硬缠的,我实在推托不了,再说,好久没找到合适的人诉诉苦今儿个不正好吗?”
“我这人命不好。我父母都是卖菜的,祖宗八辈里也找不着个光宗耀祖的。我3岁时,我妈妈在一次车祸中受了重伤,一躺就是十年。那十年我就饥一顿饱一顿的,每天到菜市场捡点菜,或爸爸从菜市上带点菜叶儿回来,象我们这种家庭,撞个重伤又能怎么着,那撞我妈的司机露两面交警胡乱一判就完事,可我们家就遭殃了,我妈死的那年,我家就已欠了好多债。为了还债我还没上完初中就让我爸逼着去接班,莱店领导考虑到我们家特殊情况,勉强同意我接班,我爸还特地为我谎报了岁数。”’
“在学校,我的成绩虽然不是特别好,但也不差。虽然我们家是卖菜的,家庭条件也差,可我长得漂亮,跳舞也不错,所以在学校也挺受老师们的宠爱,参加演出还常能得个什么奖的。爸爸让我退学,我死活不干,我和爸爸闹了一个多月,嗓子都哭哑了,也无济于事。老师也来家劝我爸,可一看到我家里的情况,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了。我知道我爸也挺伤心的,可是他那点儿工资也就够我俩的生活费,那么多债怎么办!别看我爸爸穷,又没地位,可把脸面上的事看得很重,欠着债过日子那可不行。刚到菜店卖菜时,叔叔阿姨们都可怜我,所以凡事都帮我、让着我。可时间长了,也就那么回事了,你想,谁老能那么照顾你。”
“我那时越长越漂亮,从买菜顾客的眼中和言语中,我能感觉出来。可惜我没机会穿漂亮的衣服。我十八岁那年,正是最爱打扮的时候,看到别的姑娘花枝招展的心里就痒痒。平时上班没机会穿,我就买些廉价的星期天穿,走在街上,常有小伙子禁不住多看我几眼。可一想到自己是卖菜的,心里就凉了半截。有时,热心的街坊大妈阿姨为我张罗对象,可对方总是我这个圈子的,一想到和自己周围的人结婚,以后还是这样,我就没兴趣谈恋爱。也就在这时,袁明出现在我身边。”
“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顾客,一开始我真没拿他当回事。他来买过几次菜后我才看清他的模样。个子高高的,眼睛大大的,还特有神,挺帅气的。所以,他和我搭话我也挺受回答他的。可是不久,听街坊说,他是刚从劳改农场回来的,犯的是偷窃罪,眼下,没有正式工作,在捣腾服装,是个体户。我心里一下子对他就反感起来。可是他那英俊的外表还是挺吸引我的,虽然暗里尽量和他保持距离,可面上还是挺喜欢和他搭腔的,再说他从来都是正正经经的,不象那些胡同里钻出的痞子,尽开些乱七八糟的玩笑。不久,袁明买了辆摩托车,那摩托车特扎眼,配上他那副身子架,甭提多神气。那时,有辆摩托车比现在有辆轿车还牛气。不知为什么,我对他的反感已经变成羡慕了,每次他来买菜,我主动和他搭话,他也有意无意在我的柜台前多待会儿。再后来,他请我去看电影,我们俩的关系很快就确定下来。”
“我爸爸知道我俩谈上了,气得差点儿没吐血。什么人不找偏偏找个偷窃罪犯,他有钱又怎么样!我爸爸妈妈虽然穷,可祖上没有一个犯过罪的,血统很纯,到了我这儿。人长得又漂亮,又不是嫁不出去,偏找一个坐过大狱的,爸爸觉得这简直是辱没家门。这么些年,爸爸和我相德以沫,我也不想伤他的心。可我又不甘心象他那样活一辈子。我是漂亮,可我没地位,又没多高文化,想跳出现在的圈子谈何容易!尤其听了袁明的话后,我更不后悔找了一个所谓的偷窃犯。袁明犯罪时也就十八岁,为了哥们义气,参与了哥们帮派斗争,结果被敌对派给坑了,判进监狱。判刑后,他后悔不已,认真劳动,由于表现好被减了刑。出狱后,他有一身劲儿没处使,哪儿也不要他,但他下决心从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他要干出个样儿,于是他办了个服装摊儿的执照,做起服装生意。为了不让爸爸三天两头去找袁明骂,我干脆先斩后奏,在袁明的小屋里过了一夜并告诉了爸爸。爸爸大病一场,就什么也不说了。”
“我和袁明好上以后,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享受到有钱的滋味儿。我可以买漂亮的衣服、首饰,那些原来摆在大商场橱窗里的可望不可及的乐西一下子套在我身上,真有种做梦的感觉。自然,天天去卖菜也是我最不情愿的事了,袁明也不愿意让朋友知道他的女友是卖菜的,于是我很快辞了职。这一辞职,又让爸爸大病一场。这工作虽然不好,可这也是来之不易的,何况那年代,人们恨不得把工作看得比命还值钱。我义无反顾地跟上袁明,他到外地进货,我在摊上卖货,我们没日没夜地干,大把大把钞票挣进来,真是苦中有乐啊!我们买了房子,装修得很漂亮,不久我们就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