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
这夜她睡得沉,一夜无梦,迷迷糊糊间想要多赖会儿床,耳锤却传来一阵痛楚,火烧火燎的。
她吃痛地倒吸冷气,睁眼醒来时,正见谈行止用起茧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脸,找准了她的唇瓣后,才又倾身吻去,嗓音因欲念浓郁起来,像一杯醇厚的红酒,听一下便醉人:“我的公主,该起床了。”
她嗔怒地闪躲,用手去推他,完美诠释了“螳臂当车”,被他反压在了枕上。
“谈行止,”她咬牙切齿地连名带姓地喊他,“你还要不要脸?”
明明昨晚已经纠缠已久,没想到他体力这么好,清晨就卷土重来。
“我不要脸,”他不假思索答,“只要你。”
下一秒他的吻就落了下来,让她像只涉火而过的飞蛾一样燃烧起来。
半年以来,她已经习惯了他在床上荤素不忌的骚话。
他这样一个以前在她眼里永远焐不热的人,偏偏在成了真·眼瞎后,直接在她面前融掉了一层冰冷的躯壳,露出了软和的芯子,不知餍足地向她索取。
不,不是向她。
是向“郁星辰”。
“我今天要去法安寺,”她挣扎许久,挣扎不脱后只能向他警告,“你别害我对佛祖不敬。”
为了以显虔诚,前往法安寺祈福的香客们往往都会吃素节欲,沐浴焚香后才敢去向佛祖叩拜祈愿。
谈行止不信佛,但法安寺名声在外,谈家长辈里笃信的也不少。
他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孟浪地笑:“你又没有出家当尼姑,这种事怎么就做不得了?佛祖难道还管有情人做快乐事?”
“快放手!”她不耐烦地斥他,“你烦死人了……啊!”
他自是没有理会她的话。
不过这一下之后,他就慢下来,倒让她开始寸寸失陷,紊乱了呼吸。
“叫我一声,念念?”他游刃有余,得空还补了一句。
可她倔强得紧咬牙关,转过身子去背向他,就是不肯示弱叫他。
也许也并不是不肯,而是也有些不敢。
一旦叫唤出声,他就会知道——她不是郁星辰,而是假扮郁星辰的温晞。
他最厌恶的温晞。
他耐着性子吻她。
身体越舒服越轻盈,灵魂就越深刻地被蛰痛。
终于她不再能承受这冰火两重天的煎熬,灵魂从身体里落荒而逃,游离到了旧时的回忆里。
她看见了半年前的她,不知所措地拘谨坐着,听着医生给谈行止判刑:“血块的位置不好,谈太太,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血块压迫到了视神经,只能等淤血慢慢吸收。谈总醒来以后,可能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希望您能好好劝劝他。”
她没有纠正医生她已不是谈太太,只是问:“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也许去美国?也许去欧洲?那里的医生有没有办法取出血块来?”
医生歉然地看着她,摇头:“刚才的手术,我们已经远程连线了美国最权威的专家——斯普纳博士,手术是全程在他的指导下进行的。他也认为,现在不宜取出谈总脑子里的血块。”
温晞静默无言。
“谈太太,血块的消散速度和他的心情密切相关。请您用尽一切办法,让谈总尽量保持愉快乐观的心情,这样才能让他早日复明。”
……
眼前的画面一闪,她又看见了半年前的旧时光景。
郁星辰坐在她面前冲她冷笑:“好笑,凭什么让我照顾一个眼瞎的废人?他现在已经被踢出谈氏了,你让我照顾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就凭在撞车的时候,他下意识护住了你,才伤成这个样子。”
“那是他心甘情愿,他自找的。”郁星辰捋了捋飘飘长发,“谁叫他死心塌地地爱我,爱得连命都不要?”
在这场感情里,身为食物链底端的温晞,本应拍手称快,叹一句“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谁叫谈行止有眼无珠,爱上这个唯利是图的女人?她只愿和他同甘,不愿和他共苦。
她虽不意外郁星辰会这么选,却为谈行止感到不值:“你对他,难道从来都是逢场作戏,没当真过?”
“他有钱有势,我就爱他。他一无所有,我就不爱。道理就那么简单,你怎么就不明白?也对,像小妹妹你这种只懂三从四德的女人,当然不懂。”郁星辰嗤笑着扬手召唤侍应,“买单!小妹妹,这顿姐姐来请你。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因为谈行止的事来烦我,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等等,”温晞压下她的手,“郁小姐先别急着走。才刚吃完前菜,主菜都没上,你怎么这么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