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转过身,礼貌地向刘良拱手。然后又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补充,“制械,就是打造兵器。我先前见庄丁们手里的家伙,长短不一,这种情况与敌军对阵,彼此之间很难相互配合。所以,在正式起兵之前,我刘家的庄丁,必须将兵器统一打造。不需要那么多花样,除了队长以下,要么选择长矛,要么选择刀盾,弓箭兵则另组队伍,不与长矛、刀盾混在一处!”
“至于整军,则是将庄丁统一训练。让他们熟悉旗鼓,明白号令。闻鼓则进,鸣金则退……”
深深换了一口气,刘秀看着众人,继续侃侃而谈。
他在太学时就熟读兵书战策,这些年来,又曾经多次近距离目睹过流寇和官军之间的交锋,因此理论和实际相互融合,说起来头头是道。
而舂陵刘家的族人们,除了大哥刘縯、四弟刘稷粗通兵略之外,其他人对练兵打仗的事情,几乎是一窍不通。因此,很快就听得两眼发直,头皮发木,愣愣不敢言声。
“最后,则是谋取对周围庄丁的掌控权了!”
滔滔不绝说了将近半个时辰,刘秀终于结束了对族人的“授业”,将目光转向刘良,郑重提醒,“我听说,官府给各县设了一个御寇都尉的临时职位,专门用来奖励那些带领乡邻与流寇作战有功者。而这个职位,名义上受县宰管辖,事实上,却有极大的自主权。如果三叔能替大哥谋取到这个位置,我刘家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招兵买粮,做起事情来不受任何擎肘!”
“的确!”
刘良虽然对刘秀刚才所说的大部分话,都似懂非懂。却非常信守承诺,立刻大声回应,“你说的极是!这个御寇都尉之职,一定得掌握在咱们刘家手里!不过……”
迅速将目光转向刘縯,他又快速补充,“伯升,你必须答应我两件事!否则,三叔绝对不敢豁出性命去,陪着你一起胡闹!”
‘只要你不继续故意拖我后腿,我就心满意足了!’
刘縯心中快速嘀咕,表面上,却做出一幅洗耳恭听模样,“三叔请讲,伯升莫敢不从!”
“唉!”
刘良听他答应的如此干脆,立刻知道他口不对心,长叹了一声,缓缓补充,“你既然这么说,我只能姑且信之,希望你将来不要让老夫后悔。你坐上御寇都尉之后,必须以保全宗族为第一要务,没有十分把握,绝对不可轻易与官军发生冲突,这点,你可能做得到?!”
“三叔放心,晚辈一定做得到!”刘縯想都不想,回答得斩钉截铁。“况且晚辈先前谋求举兵,也是为了我刘氏长远打算,绝非为了满足一己之私!”
“希望如此!”
明明知道刘縯说得都是实话,刘良却没感到丝毫地欣慰,想了想,继续说道,“第二件事,便是兵马由你掌管,但是粮草辎重,必须交给老三!凡有大事,你必须跟他商量,他不点头,你不可一意孤行!”
“三叔,不可,我……”
没想到话头突然就转向了自己,刘秀楞了楞,赶紧摆手推辞。然而,还没等他的话说完整,大哥刘縯已经再度抱拳领命,“三叔放心,晚辈日盼夜盼,就盼着三弟回来。我性子急,他性子缓,我们兄弟两个联手,肯定不会让您老失望!”
“的确,有他在,我心里踏实了许多!”
刘良毫不客气地点头,然后迅速将目光转向满脸尴尬地刘秀,“老三,你就不要推辞了。虽然你刚回来,但你刚那些话,族里其他人,这辈子都说不出来。我老了,继续阻挡你大哥,肯定力不从心。与其争来争去,等着祸从天降。不如将你推出来,给他上个辔头。只希望你们兄弟俩做事小心,别让我舂陵刘氏子弟,没尝到任何甜头,先半数葬身沟渠!”
“是啊,老三,从小,就是你最懂道理。如今又读了那么多书,理当做你大哥的左膀右臂!”
四叔刘匡,向来跟刘良亦步亦趋,也笑着拉起刘秀的手,大声补充。
“是啊,三哥,你刚才的话,虽然我听不懂,但我觉得非常有道理!”
“三叔,就冲着你能说服大哥和三叔祖,我们便服气!”
“三哥,你来当大哥的副手,那马王爷总得对咱们刘家多看顾一些。否则,三嫂那关,他就过不去!”
“是啊,有你和三嫂在……”
其他族人也陆续开口,都极力支持刘秀出来给刘縯作为副手。
大伙如此选择,未必全都是佩服刘秀的能力和口才。但有刘秀在,至少族长刘縯和族老刘良、刘匡等人之间的矛盾,不至于继续恶化到势同水火。而俗话说,没有内乱,则无外鬼登门。一个家族只要内部不起纷争,通常遇到什么麻烦都能捱得过去,反之,轻则分崩离析,重则举族俱灭!
“既然长辈和族人如此抬爱,某一定不负诸位所望!”
刘秀原本也没想着抽身事外,见大伙都表态支持自己,干脆顺水推舟。“愿我舂陵刘氏,齐心协力,重现祖上辉煌!!”
“齐心协力,重现祖上辉煌!”
“齐心协力,重现祖上辉煌!”
“齐心协力……”
祖宅中,呼喊声宛若惊雷。刘縯,刘稷,刘嘉,刘方,还有其他大部分族人,都沉醉在重整刘家基业的梦里,如醉如痴。
只有三叔刘良,望着面前一张张年青的面孔,嘴唇颤抖,欲言又止。
眼前这些欢呼的人当中,绝大部分都是他的晚辈。虽然他担任族长期间,做不到绝对公正,但至少保证了每个晚辈,都平安长大。而只要刘氏走上起兵争夺江山的道路,恐怕许多族人都会在途中倒下,从此阴阳两隔,再无相聚之日。
做大事,必须要有好口彩。
最终,刘良什么都没有说,默默转过身,任凭老泪淌了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