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是倒卖桑塔纳和有色金属发家的了?”文讷问道,她手中的笔转动着,眼睛忽闪着,陆刚低头吹拂着茶杯上的热气,借此机会思索了片刻,终于做出决定,说出另一个真相。
“其实……叶小冬是靠钢材起来的,我们的关系根本拿不到有色金属,就更别说小汽车了,钢材市场极为低迷,钢材只有2800元一吨,根本不需要拿现钱进货,赊销给你都行,但是人家也是看人下菜碟的,94年,叶小冬带着我,装作大款的样子,我们拿着借来的大哥大气势十足,开口就按超过市场价3000元一吨拿货,而且并不提走,钢材还存在这儿,唯一的条件是赊销,就这样赊了一千吨,可把我愁坏了,一千吨虽然不多,也价值三百万啊,这砸手里一辈子都还不起啊。”
卢振宇和文讷聚精会神听陆刚讲古,期待着叶小冬怎样咸鱼翻生。
“当时叶小冬没告诉我怎么操作的,我只记得没过多久她就搞定了一切,还送我一部大哥大,黑色的,她自己用的是白色的,摩托罗达的大砖头,你们年轻人根本没见过吧。”陆刚嘴角上翘,风雷激荡的青春岁月大概是他一生最难忘的阶段了。
“过了很久,我才明白叶小冬是怎么赚的这笔钱。”陆刚继续回忆,“钢材现货积压如山,市场低迷,但是期货市场是倒挂的,期货价格远高于现货价,达到3500元一吨,叶小冬拿了现货,到期货市场上去沽空,一来一回赚差价,凭空赚了五十万!当时的我们还只知道倒买倒卖,从广州温州拿服装鞋帽来近江卖,以个体户的形式赚个差价,知识分子们就是厉害,不需要动手动腿,动动脑子钱就滚滚而来。”
卢振宇和文讷对视一眼,果然没错,当年陆刚只是叶小冬的小弟马仔而已。
“怎么,你们又有什么新的猛料,说给陆伯伯听听。”陆刚摸出一盒烟来,丢给卢振宇一支,自己点了一支,心情不错。
卢振宇表情严肃,示意文讷放录音。
陆刚听完录音,沉默下来,半晌才说了三个字:“没想到……”
“据我们调查,叶小冬在国债期货市场上斩获六千万,这件事您知道么?”卢振宇追问道。
“我不知道。”陆刚据实已告,他虽然是叶小冬的恋人,但后者始终有所保留,两人的关系并不是对等的,或许是怕陆刚反对,或许是怕他接受不了期货交易的惊心动魄,叶小冬独自承担了所有风险,不过作为男人,陆刚的心情应该是憋闷委屈的。
“那么李星寒这个人您知道么?”
“知道,九十年代近江叱咤风云的人物,后来因为挪用公款和贪污受贿入狱,判了十五年徒刑。”陆刚回忆起这个人依旧咬牙切齿,看来的恨意极深,“李星寒是近江国际信托投资公司的总经理,他父亲是老红军,退休的省委副书记,他哥哥是当时的市委书记,他挪用了市财政分拨给近江石化的三个亿资金,在资本市场上兴风作浪,最终巨亏被拿下,据说是有人举报,直接上达天听,副主席发了话的,核心做了批示,近国投这家公司被撤销,李星寒锒铛入狱,他的书记哥哥没几年也落马了。”
卢振宇忽然想到叶婵的那句话“她已经做了一个母亲能做的一切”,莫非这个举报者就是叶婵,当年的副主席是工商界人士荣某某,荣氏家族是解放前上海滩的豪门,或许和叶家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总之叶婵历尽千辛万苦,把这个御状告赢了。
他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五十岁的叶婵奔走于近江的公检法党委政府和北京各大部委之间,屡屡碰壁,却百折不回,肖尔布拉克造就了她坚韧的性格,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终于,状纸递到了关键性大人物手里,但一纸批示未必就能解决问题,地方势力盘根错节,未必给中央领导这个面子,加上法律法制的不健全,困难可想而知,叶婵能将近国投搞黄,把李星寒送进监狱,已经是极为难得的胜利了。
反观陆刚,那时候已经进入金桥大市场工作,和蔡红过起了幸福美满的小日子,陆傲天也该出生了吧。
卢振宇并不想指责陆刚,毕竟男朋友和母亲是不同的,他只是想知道那个李星寒的下落,不用问,叶小冬账户上的六千万就是他通过非法手段冒名转移走的,这个人就是杀害叶小冬的真凶。
“李星寒后来减刑出狱了,不知所踪。”陆刚低沉的声音响起,“但是我的情报显示,他使用了化名,是定邦控股的实际掌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