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涛有心脏病,所以提前退休,因为长期从事劳心工作,五十多岁的人看起来衰老的像古稀之年,虽然有硝酸甘油救命,但为防万一,文讷还打了120叫救护车,把病人送到医院检查。
“你们救了我一命。”躺在病床上的江海涛说,他独身一人住在近江,妻子陪女儿去澳洲读书了,如果不是卢振宇和文讷,今天恐怕他就完了,但是心脏的剧烈波动也是这两个年轻人引发的。
“很抱歉引起您发病,但我真的很想知道当年的事情。”卢振宇诚恳地说道,江海涛扭头看着窗外,良久,才说道:“其实我一直在猜想,叶小冬究竟去了哪里,她太神秘了,太传奇了,她就像一个驾临凡间的仙子,她不属于这里,她应该在巴黎,在米兰,在纽约,在香港,就是不应该在近江。”
在江海涛的回忆中,叶小冬是一个很特别的客户,1994年,淮江证券成立没多久,江海涛是从农行证券部门调过来的业务人员,当时三十来岁还没结婚,他第一次见到叶小冬是在公司门口,叶小冬一袭白衣,骑着单车,江海涛惊为天人,本以为这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是来应聘的,没想到却是来开户的。
叶小冬是淮江证券大客户室的VIP,她不但做股票,还做国债期货,她精通金融,操作手法稳准狠,能调用的资金也很可观,足有五十万,这在当年算是大数目了。
“她一直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也没什么名牌包和首饰,唯一值钱的是一部电话,当时叫大哥大,白色的摩托罗达8900X,那年头不叫手机,叫大哥大,因为信号覆盖不够全面,所以还配了台传呼机,我至今记得她的呼号,126呼3603……”江海涛记忆的闸门打开,就再也收不住了,往事滔滔而来。
“我还记得327事件爆发的时候,叶小冬坐在大户室里盯着盘面,当天多空双方厮杀激烈,多方似乎要获胜了,叶小冬加了上千口的大单,押多方会赢,但是到了最后八分钟,超级卖单直接把价格砸下来了,你们永远不会看到相同的一幕了,那是一个近乎九十度的断崖式下降,直接砸在地板上,所有多头爆仓,利润全部吐出来不说,本金都亏进去,当年散户大都是做多的,我记得大户室里有几个人当场昏厥,叶小冬冷静的可怕,她一言不发,收拾东西默默离开,当天晚上消息出来,最后八分钟交易取消,多头还是赢了,叶小冬的账面赚了六千万。”
六千万!卢振宇和文讷面面相觑,不可置信,叶小冬不过是纺织厂的团委副书记,一个月工资数百元,竟然坐在大户室里操作天文数字的买卖,六千万利润啊,什么概念,1995年的GDP才多少,M2才多少,放到今天那就是六十亿都不止!
“她……怎么可能赚这么多?”卢振宇艰难问道,“加杠杆也没这么夸张。”
“唉,违规的操作多了,杀红了眼谁还在意保证金,万国最后的超级卖单就是没有保证金的,中经开的买单难道就有了?叶小冬的保证金就五十万,顶多做两千万的买卖,但她有魄力,撇开制度下单,当时制度也不够严谨,券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场豪赌啊,我只是不解,在央视宣布之前的那几个小时,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是江海涛最后一次见叶小冬,后来账面上的六千万资金被人转走,于是江海涛猜测叶小冬拿着巨款出国了,但是隐隐中又觉得不像。
“我一直怀疑她出事,没想到真的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六千万害了她啊。”
离开医院之后,文讷感叹道:“江海涛一定也是叶小冬的仰慕者。”
“你怎么知道?”卢振宇纳闷道。
文讷白了他一眼,叹口气:“钢铁直男是不会明白的。”
……
金天鹅总部,陆刚在百忙之中还是接待了卢振宇和文讷,对于两个年轻人提出的问题他略感意外,没想到他俩还在继续关注着叶小冬。
“叶小冬和我确实在物资倒卖上赚了些钱,这是我们的第一桶金。”陆刚依然是这个解释,但卢振宇并不认可,事先他做足了功课,对自己出生之前的经济形势了如指掌。
“1992年到1993年,国家全面放开了票证、限额供应的限制,根据市场供求关系自由定价,同时,企业争上项目扩大信贷规模,政府大搞开发区,导致物价暴涨,引发通货膨胀高达21.7%,我查阅了《中国经济信息》杂志那三年的所有文章,1994年全国物资市场继续呈疲软状态。钢材、煤炭、油品、木材、化工原料等大部分物资市场清淡,一些紧俏物资也因资金紧缺抑制了需求和价格上扬。那么你们是怎样在一个低迷的市场持续赚钱的呢?”
陆刚赞许的点点头:“不愧是记者,调查的比较清楚了,但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疲软的只是钢铁煤炭等比较初级的大宗商品,有色金属还是比较短缺的,随着出口增加,价格上涨,还有进口的机器设备,小汽车,依然是热门货,比如上海桑塔纳,二十多万一辆,没有一定的关系根本拿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