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夏日，在一场连续多日的降雨后，波洛茨克全面迎来新时代。</p>
罗斯军队将旧的首领居所拆毁，那些倒塌的木料被全部清理，最终化作木柴烧了个干干净净。</p>
象征着波洛茨克本族人统治的建筑平地消失，只留下村庄广场旁的一处硕大的空地。</p>
紧接着一座拥有着浓郁北方风格的木质长屋，在征服者卡洛塔·奥斯塔拉的命令下开始建造。</p>
被征服的波洛茨克人必须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确臣服，男人女人被指挥起来，他们奉命伐木、处理木料，按照征服者的喜好搭建全新房屋。</p>
建筑的第一项居然实在偏松软的土壤挖大坑、掩埋大量的木桩，这是本地人闻所未闻的。</p>
难道可以拒绝吗？</p>
征服者掌控着公共粮仓，他们把控着粮食的发放权。能得以安慰的是，征服者发放了少量的斧头，乃至两副神奇的、名为“双人锯”的特殊铁质工具，命中被许诺所谓当完成任务后，这些工具就归为本地人所有，如何分配它们征服者不过问。</p>
能得到全新的工具固然是好事，但波洛茨克人不可能短时间内完全接受罗斯王国的统治。</p>
要让民众归心，在卡洛塔看来其实有两个办法。</p>
其一：真的把他们当做自己人，赐予生产生活的金属器具、食盐、食物。</p>
其二：带着他们征讨他者，用并肩作战的记忆凝聚彼此，并许可他们得到战利品。</p>
比起征讨他者，当务之急还是怀柔手段更为无视。卡洛塔如此想着……</p>
她对民众施行配给制，尤其是那些为自己劳动的本地村民定然能得到粮食，哪怕这些粮食本就是村民自己的。</p>
仅仅如此就很令波洛茨克人讶异。</p>
“征服者，为何要给我们粮食？但粮食就是粮食，吃到自己肚子里才有意义。”</p>
倘若罗斯-奥斯塔拉军队就是以不事劳动的寄生虫般存在，那就成了单纯的马匪强盗集团。</p>
起初，全部十个波洛茨克村庄就是这么想的。</p>
大家奋战过，可惜拼劲全力还是战败。战败者承担征服者的一切负担，也许卧薪尝胆待时而动，会在未来某一天推翻他们的统治拿回自己丧失的权势。</p>
被控制着的民众把问题想得极为悲观，可这与现实并不相符。</p>
罗斯-奥斯塔拉军队在未开发的荒地牧马，年轻的战士们亲自扛着斧头与双人锯去附近森林伐木。当本地农民在为女公爵大人盖房子之际，征服者自己也在最大村庄附近的空地搭建营寨。</p>
到处是赤膊伐木的人，白皙的皮肤长满金色汗毛，战士的身子开始被夏日骄阳晒红。这些北欧壮汉往往合力扛着木头运抵“木料加工场”。</p>
就像是建造奥斯塔拉城那般，一座崭新的、从一开始就设立围墙的城市，正在波洛塔河与西德维纳河交汇处建设。</p>
不必为新城取名，它就是新波洛茨克，以取代旧定居点。</p>
就在本地农民注目中，新鲜松木开始化作围墙，墙内是一批建造得错落有致的长屋。</p>
所有建筑从根本上与本地民居不同，虽然清一色木质建筑，它们全部拥有木地板，从而做到防水防潮。房顶固然也是人字形结构，房舍被故意造得很长，一棵硕大松木被削成长条，由简易人力吊车硬生生调运至房屋顶端。</p>
北欧风格的房屋更为厚重宽大，当前卡洛塔就是以建造大军营的态度建造新波洛茨克城。</p>
一座易守难攻的军营立在河畔，守军一方面盯着宽阔的西德维纳河，一方面盯着波洛塔河如珍珠串排布的村庄。</p>
建城举动更多的是军事威慑，不足以收取人心。</p>
最大村庄中因人口损失而空置被动抛荒的农田，它们立即被征服者空置，摇身一变成为卡洛塔的统治者家族之私产。</p>
她放马啃食荒草，之后抓紧时间播种豌豆。</p>
想让本地人立刻接受豌豆这种全新作物是个难事，毕竟今年奥斯塔拉公国也才第一次接触豌豆种植。</p>
比起北部的环尹尔门湖，以卡洛塔所学的知识，所谓这里维度更低理应更加温暖一下，豌豆的长势会更好。但她也清楚任何的庄稼应该春季播种，现在已经是夏季是否太晚了呢？</p>
听说这东西，哪怕只是长出豆荚也能吃。豆荚被当做卷心菜一般的蔬菜炖煮食用并没什么问题，就是这样做后无法得到来年播种的种子。</p>
只有神知道秋季会有什么成果。</p>
至少波洛茨克人尽可能地耕种燕麦与黑麦，根据去年的条约罗斯征服者有权拿走多达二十万磅的粮食进贡！</p>
“可是。二十万磅燕麦。对于这群战败者索取的是否太严重了？反正这些粮食最后都归我手里。留里克是不要这笔粮食的，我得了粮食就不需要从他手里索要。不接济我，他也省了不少钱……”</p>
卡洛塔必须为自己的未来做考量。</p>
“关键在于，我要的究竟是什么。是一群饿殍？还是一群忠于我奥斯塔拉的农民。”她不得不好好思考一番。</p>
波洛茨克社群与其他住在这片地域的民族一样，夏至日这一全年白昼最长的一天也是重大祭祀节日。</p>
民众在这一天祭祀太阳神、年轻人也将这一天作为婚礼日。</p>
被征服者占领的波洛茨克，生活还要继续，对于太阳神的祭祀更是不能断绝。</p>
卡洛塔在这里见到了与北方颇为相似的一幕——本地人以通过搭木堆的方式制作巨型火炬，在烈火中焚烧祭品。</p>
一头品相不怎么好的牛被牵出棚舍，它作为牺牲最终被烧成灰尽，以此取悦他们信仰的太阳神。</p>
罗斯王国自然有自己的祭祀方式，不过卡洛塔与菲斯克一行南下远征并没有带祭司，大伙儿聚在一起烧了夏至日新捕的欧鲈就算了事了。</p>
征服者不干涉本地人的祭司活动，穿着华丽的女祭司们围着篝火跳舞也没有被打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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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男女青年今年的集体婚礼，彻底为征服者控制。</p>
尤其是男青年，他们已经在去年的战争中大规模战死，同样女青年也损失不少。整体而言整个波洛茨克的男女比例非常失衡，有生育力的女子人口很多。</p>
卡洛塔身为统治者才二十三岁，只是她经历得实在太多，心理上几乎成了个老人，比一众无知村姑强上数百倍。</p>
可她依旧是年轻女人，很清楚这样的时代一个孤独的女人将经历多少人生的磨难。她更要为自己麾下年轻战士们着相，于是就由她亲自组织起一场集体婚礼。</p>
集体婚礼需要一点时间的筹备，这一磨蹭就耗到了七月下旬。</p>
女孩的父母需要时间接受，恐慌的年轻女子需要克服对奥斯塔拉青年的恐惧。</p>
绝大多数女孩怎么可能轻易就嫁给征服者？她们本能地抗拒。毕竟不是谁都如那个索尔金娜般没有选择的权力。</p>
再说，那个女孩俨然是叛徒。自从被征服者、那个女魔头收为养女兼独子未婚妻后，摇身一变就成了一个瓦良格女人，穿上他们的衣服、吃着他们的食物，已然彻底背叛了族人。</p>
站在普通波洛茨克女孩视角，索尔金娜的确是叛徒。</p>
奈何现在事情落在自己身上……</p>
有的女孩在痛哭一场后任命，有的居然逃走事后也被其父母抓了回来。</p>
更有烈女选择悬梁自尽，宁死也不愿意嫁给征服者。</p>
自尽的女子被家人裹上粗布，尸体安置在手推车上，有亲戚们哭哭啼啼护送着奔向村庄公墓。</p>
他们弄得动静很大，怎么看都是为了让征服者看到。</p>
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卡洛塔的耳朵里。</p>
这里自然有为罗斯王国甘愿马首是瞻的村民，为的自然是足够家庭过得舒坦的粮食、食盐的赏赐。</p>
这种人被村民称之为叛徒，却是卡洛塔眼里的忠诚。</p>
一个秃头的、油嘴滑舌的男人进入持续建造中的新波洛茨克城，半跪在女公爵卡洛塔、以及公子卡尔的面前。</p>
甚至索尔金娜就坐在卡尔身边，小姑娘已经接受全新的身份，虽说感觉还是很别扭，养母对自己在生活上确实照顾有加，未婚夫、弟弟卡尔也是个很好的男孩。</p>
索尔金娜·维亚切斯拉维娜是一个标杆，她毕竟是前首领的孙女，使得一批主动归化的人完全没了心理负担。</p>
跪着的老家伙叫斯米罗诺，意为勇敢者。索尔金娜当然认识这个老叔，恐怕现在此人在他人的眼里，名字改成“懦夫”更合适。</p>
但索尔金娜已经完全站在旁观者的态度观察这一切，她并没什么主见，对未来也没什么要求。</p>
油嘴滑舌的斯米罗诺好生说明了村子里突发葬礼的事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