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亭里,皇帝陛下呜呜咽咽,哭的像个爱意被负的小娘子。
作为“罪魁祸害”的庄天机,非但不去安慰,反倒是悄悄挪动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原本只会越下越厉害的白棋,顿时落入巨大下风。
这位当朝大宰相乐的合不拢嘴。嘿嘿,这回就输不掉咯。
不知过了多久,当皇帝陛下终于认清事实走出阴霾,紧接着发现棋不对,怒斥道:“你是不是动朕的棋了?!”
庄天机一脸茫然,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没有啊没有啊,与圣上下棋,微臣岂敢暗做手脚啊。”
瑰启狐疑片刻,无奈叹口气,只好硬着头皮开始下棋。
结果可想而知,白棋兵败如山倒,被黑子杀的溃不成军。
情场失意,棋场失意,皇帝陛下的心情极其糟糕,连个话都没有就气冲冲走出院子,不知去哪散心去了。
庄天机慢腾腾收拾棋盘,分拣棋子入盒,目光遥望稷土坛方向,开始感到心疼和肉疼。
那里跪着的是他的孙女。
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可他却没有求过一次情。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君臣本职,互不相欠。臣心如水也是建立在这上面的。除此之外,再提出任何要求,就是僭越本分的事情了。
难道就因为自己求情,自己孙女就能从稷土坛社走出来?难道就因为自己求情,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就会赦免一个罪过之人?
他庄天机不这么认为,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可天底下哪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他心疼啊,一把老骨头了,心还直颤直颤的。
所以今日朝会结束后,他主动提出留下来,想要与陛下在这座离稷土坛很近的花苑,对弈一局,叙叙旧事。
哪怕见不到自家孙女,但只要身在这里,身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对她说上几句话,这就是极好的。
“冰妍,爷爷在这里呢。”
“爷爷想你了。”
而这边,皇后娘娘推开朱红大门,走到稷土坛前,轻轻抱起那奄奄一息的人。
将她抱回寝宫,用厚厚被褥盖好,床榻四周都摆上了碳炉,然后秦芳开始煎药。
炉火沸腾,秦芳回到床边,看着这个本应成为太子妃的年轻女子,幽幽叹了口气。
同样是家中妹妹,境遇却这般不同。
一个虽然性子冰冷,但丝毫不影响被哥哥宠着。
一个原本端庄温婉,却被哥哥作为棋子利用,甚至连死活都不被管顾。
庄天机哪怕再爱庄冰妍,可还能活多久?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随时都可能溘然长逝。
自己儿子早死,然后孙子庄子墨顺理成章接替家主,继续做那乱臣贼子的勾当,用蜜饯亲情作为饵料,继续操控亲妹妹做那牵线傀儡。
她庄冰妍付出一切想要得到的亲情,到头来不过是他庄子墨假惺惺的装模作样。
生长在这样的家庭,究竟是何等的不幸。
这也是为什么她和吴君志和白家小姑娘一样,都是命不由己的可怜人。
还有吴佩弦身边那个禁脔女子,也是一样的悲惨命运。
男人有力尚能自保,可女子呢?手无缚鸡之力,若像浮萍一样无根无据,在这吃人的世道根本活不下去。
这世道什么时候才能对女子好些?
秦芳叹气起身,忽然听见身后的微弱声音。
“皇后娘娘。”
秦芳连忙在她身边坐下,柔声道:“别说话,你现在还很虚弱,需要静养。”
“求娘娘放过我哥哥。”
庄冰妍醒来后真正意义的第一句话,竟是如此。
秦芳有些怒意,“你哥哥那般德性,连你是死是活都不管,你这傻丫头是不是被下迷魂药了?”
庄冰妍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秦芳胸脯起伏,气的不轻,重重呼出一口气后,手里捻着一颗玲珑珠子,柔声道:“张嘴,把它含住。”
待庄冰妍含住那颗珠子,秦芳道:“算而今,我已经给你哥哥两次机会。我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若还是不知悔改,我就再也不会留任何情面。”
庄冰妍微微点头,闭上眼睛。
秦芳声音温柔许多,临走前不忘叮嘱:“好好修养。”
走出宫殿,她仰头望天,呢喃轻语:“都是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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