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生意冷清的镇郊酒摊,白衣男子付过几枚铜钱,要了一碗黄酒,蹲在地上默默喝着。
酒摊黄公也是个好谈的,见男子娘们唧唧的小口抿酒,热情道:“这位客官,您这么喝可就把酒糟蹋了呦,咱爷们喝酒,不像娘们用袖子挡脸,不仰头灌酒怎么成?您要是心疼酒钱,咱请您几碗就是,要不杏花镇明个瞎传话,说我这黄酒摊子酒水不行,人家都得小口小口抿着喝,那岂不是砸了咱的招牌吗?”
白衣男子笑了笑,仰头将酒灌尽,向黄公甩了甩空碗,“不喝白不喝,再来一碗。”
“成嘞,就要您这豪劲呢。”
酒摊黄公再次给他舀了满满一大碗黄酒,倒也不觉如何心疼,见四下无人,心想干脆也偷会懒,于是自己也舀了一碗酒,端酒屁颠坐到男子身边。
“酒这东西邪乎啊,怎么喝也喝不尽兴,真是应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将...”
酒摊黄公一时卡住了,像是如鲠在喉,怎么也吐不出后面的几个字。白衣男人笑了笑,轻声道:“将进酒,杯莫停。”
“对对对,就是这句话!理也是这个理!听说是哪位诗人写的,别说那些官老爷都夸写的好,就咱这糙人俗人听了都觉得这句话忒霸气!每次一想到啊,就想痛痛快快喝上三百碗,那才解气呢!”
白衣男子听着絮絮叨叨的话语,始终微笑不语,将那碗酒仰头灌尽,酒摊黄公还想再给他舀一碗,男子却站起身,笑道:“不用了,两碗刚刚好,再喝就误事了。”
他拿起桌子上的两杆长条,随意背在身后,笑了笑,说道:“实不相瞒,这是我第一次沾酒。这酒的滋味,还不错。”
“客官,您少哄我,还第一次喝酒。”
白衣男子也不反驳,说道:“以后若有机会,我还会来这。”
“什么以后若有机会,明天就来嘞。”
最后,白衣男子点点头,轻声说了句“如此甚好”。黄公停下擦桌子的动作,抬头目送他远去。
在酒摊喝过酒,白衣男子沿着入镇的石板路缓缓而行,来到了一处类似界碑的巨石旁,其上篆刻有“杏花镇”三个大字。
连夜从别处赶回杏花镇负责截杀太子,就在昨天晚上,这位武评宗师还提一杆挂满头颅的长枪。
天下武评第八十,枪法宗师谢射,被天下誉为“枪道中兴之人”,独占武评鳌头一甲子的那位曾有言:“三十年后,天下尽知白衣枪仙之名。”
谢射眯起眼睛,卸下后背两杆长枪,缓缓掀开布条,其中一杆长枪通体猩红,散发着淡淡血腥气,另一杆长枪通体翠绿,散发着幽幽寒气,却无枪尖。
昨夜,孤身敌百人,他只出一杆猩红梅花枪。
今日,杏花镇外截杀太子,双枪谢谢出双枪。
他眯眼远望,极遥远处,一道白发身影缓缓浮现。
而瑰流同样在目光穷尽处,看见了那刺眼的雪白。
“软甲穿了吗?”
王姒之轻嗯一声,紧张看向他。
“你就在这里待着,自己见机行事。”瑰流神色严肃,犹豫一下,轻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死了的话,你就回客栈,咱们住过的屋子里有我藏的遗书,就在床榻下面。你把它交给我娘,相信既然是儿子的最后心愿,我娘和我爹肯定会满足我的。”
“什么心愿?”王姒之声音有些颤抖。
瑰流收回视线,笑着正视她,柔声道:“答应你要救出你爹,我说到做到。”
王姒之顿时泪如堤溃,满脸泪水,“别,你不能死。”
瑰流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语气愈发温柔,“乖,我一会就回来。”
他走出几步,右手握住刀鞘,深吸一口气,眼神坚毅。
武评宗师又如何?
老子杀的就是你!
瑰流骤然开始狂奔,笔直街道上,一人满头白发狂舞,天魔仙人混淆不清。
王姒之颓然蹲在地上,感到心如刀绞,一手捂住胸口,视线模糊。
接下来的一幕让人匪夷所思,双枪谢射扔下那杆通体翠绿的“绿沉”,只是轻轻握住那杆略微长出一寸的“梅花”。
他将梅花重重插在地上,双手握枪,面无表情。
仿佛要告诉眼前男人一个道理,
有我谢射截杀拦路,你休想走出杏花镇半步!
瑰流高高踏起,身形飘摇,似是急不可耐,疾掠再掠,在距离谢射不过二十步时,猛然拔刀出鞘,整个人都朝他撞去。
渌水虽为钝刀,但裹挟的朴拙刀气却重如山岳。谢射猛地拔出那杆梅花枪,横枪身前,将扑面而来的刀气卸掉,反手刺出一枪,伴随响起音爆声,速度极快,瑰流勉强有所反应,硬生生扛下后,身形踉跄后退。
趁此机会,谢射再度迅猛出枪,刁钻凌厉指向瑰流胸口,瑰流反拧手腕,瞬间横劈一刀,再度裹挟出惊人刀气,迫使谢射放弃机会只能后退。
二人身形拉开数丈,皆换上一口纯粹真气。谢射微微皱眉,问道:“侧帽刀法?”
瑰流握刀的手臂微微颤抖,需要另一只手臂握住才能压制。哪怕他对谢射的实力已经有过无数次评估,但真实情况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这才一回合,右手已经要握不住刀了。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四品初期和六品中期的差距,一个刚入品秩的武人和一个武评宗师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