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杏花镇灯火全无,乳白色月光倾洒入户,一片安详静谧。
客栈房间里,瑰流到底还是睡在了又硬又冷的地板上,不过这却是他自己的选择。其实熄烛之前,王姒之就已经给他留好床边的位置,而且她自己还往床榻靠墙的地方挪了挪身。不过见瑰流干脆利落的躺在了地上,她神色如常,拉好帘子后也躺下了。
直至夜深,她都没有困意,想要转身悄悄观察男人的睡姿,犹豫几次,还是忍住了。听不见那微微鼾声,她总觉得只要自己翻身看过去,就会和他四目相对。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漏断人静。王姒之感到有些困倦,慵懒翻动身子,换了个舒服姿势,然后就迷迷糊糊睡去。不知是不是做梦了,她好像听见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努力抓住清醒的间隙,睁开眼眸,直直坐起身子。
瑰流正在穿衣,被她突然起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王姒之掀开帘子盯住他,肌肤泛着淡淡玉光,语气有些质问,“你要去哪?”
瑰流冲她笑了笑,语气轻松道:“睡不着,出外面走走,你先睡吧。”
王姒之柔声道:“外面冷,要不就别出去了。”
瑰流摇摇头,“我出去走走,一会就回来,你还是先睡吧。”他穿好衣服,从皇宫带出的钝刀渌水和老人赵秉聂送的诛仙都放在桌子上,他有些犹豫了,但很快就找到一个理由,“我带渌水出去,以防有危险。”
王姒之下了床榻,将烛台点燃,屋子里顿时明亮。她将自己那件白狐裘披在男人肩膀上,像是贤惠体贴的良人,轻声道:“早点回来,我等你。”
瑰流轻嗯一声,走出屋子,走出客栈。王姒之平静坐下,随意品尝桌上的软糯糕点,细细端详手里的乌木簪子。
笔直长街上,一人开始狂奔,在距那女子不过几步距离的时候,猛拍腰间佩刀,渌水炸鞘而起,被他横握手中,当面一刀劈砍而下。
白天才与他刚刚见面的姚姓美人,探出青葱玉指,轻而易举将刀气卸掉,五指如鹰钩,想要按住男人的脑袋,被男人顺势用肩膀狠狠一撞,当即踉跄倒退几步,唇角渗出血丝。
瑰流眯起那双让女子艳羡的眸子,微笑道:“谁能想到,在美人评上名列前茅的大美人,真实身份竟会是个杀手。”
“你到底是谁?”
女子眼神惊疑不定,为何眼前这个男人会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旧时相识。
瑰流面无表情,再次问出白天的那个问题,“谢射在哪?”
女子冷笑不止,“和你有什么关系?等你死了去问问别人,或许有人恰好死在他枪下,能告诉你答案。”
她换上一口纯粹真气,笃定要在今夜将这个男人杀人灭口,便不再刻意压低实力,武人气息瞬间由四品初期攀登到五品。
瑰流没有出刀向前,而是做了个匪夷所思的动作,收刀归鞘。
随后,他拳掌相抵,慢悠悠的说了句,“你这个五品境界,还真是纸糊的啊。”
瑰流脚尖后拧,一下子朝她撞去,先前已经领略到她那不似寻常的厮杀手段,猛力轰出一拳,一手在刀鞘上连拍十几下,刀气如波纹般层层堆叠。
女子双手微微蜷曲,青葱十指撕开拳罡,双手缠绕细细白线,将荡漾扩散的刀气全部挑断,整个人显得强弩之末,一手捂住嘴,指缝有猩红渗出。
瑰流看清楚了女子卸力的手法,像是抽丝剥茧的路数,这和桃枝的杀人手法倒是有些相似,不过二者根本没有可比性,因为她就像是个拙劣的模仿者,而这不知名的卸力手法很是粗糙,连三流都算不上。
瑰流一只手轻轻拍在刀鞘上,像是要善意提醒自己还没有出刀,微笑道:“再这么下去,你会死。”
女子抹去嘴边鲜血,讥笑道:“什么时候一个四品武人也敢对我指手画脚了?”
瑰流微微摇头,“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他一瞬间来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脑袋狠狠往地上砸去,地面上出现一个巨大坑洞,女子满脸血污,咬牙勉强站起身,又被他再次按住脑袋。
她动弹不得,被瑰流高高拎起。当她看见男人始终有一只手搭在刀鞘上,也就是说他仅用一手,当场崩溃绝望,心生出一股无力感。
瑰流放开她,不去看瘫痪在地的女子,目光遥看远方,冷冷道:“姚予柔,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谢射在哪里?说,我就放过你。不说,你会生不如死。”
女子崩溃大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谢大人,我知道你在身边,救救我,救救我啊。”
瑰流微微皱眉,见她不像是撒谎,没来由感到心情烦躁,怒吼道:“谢射,你他娘的要还是个爷们,就赶紧滚出来救她!”
声音回荡街道,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静。
姚予柔顿时面色惨白,心如死灰。
瑰流蹲下来,缓缓撕开那种易容面皮。当姚予柔看见那双金色眸子,浑身一颤,骇然惊恐到了极点。她万万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男人竟是太子,竟就是自己此番来杏花镇要刺杀的目标!
瑰流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冷冷笑道:“你当真以为我爹是愚君?当真以为我娘不知道你们的计划?”
姚予柔满脸泪水,拼命摇头,“你听我解释,我只是个卖命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