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上擎着一只黑鹞,也是五脏俱全,非水墨所画,看来是与火耳蝠鼠一般从黑山中溜进来的。
“李然。”慕离烽笑呵呵地寒暄。
在他眼里,此人能够参悟出对付图画生灵离开不归路的方法理所当然。唯独不曾料到,这只黑鹞的闯入点也是此处的石像狻猊,引来李然,让两人不期而遇。
“慕离烽?真没想到,踏上不归路以来,我见到的第一个活人会是你。”李然盯着他看了半晌,不可思议地讶然道。
“同感同感!”慕离烽还未开口,一道爽朗洪亮的大笑声犹如晴天霹雳当空炸起,震得两人耳中嗡嗡作响。
循声眺去,一名身如铁塔的壮硕人影在数里外出现,旋风般狂飙而至,在慕离烽两人眼前站定。
身外罩着一件绣着青虎黄鹤的无袖短衫,气势粗犷偏偏生着白净秀气的书生面相,正是陆烟萝口中的“燕老粗”现身。
“燕行健,你也来凑热闹。”李然不咸不淡地招呼。
捕捉到黑鹞之后,他原本以为胜券在握,马不停蹄地赶来,却不想慕离烽已抢先一步抵达,如今又多出一个燕行健,难免发生争执,平添波折。
燕行健对李然的想法心知肚明,不予理会,而是看向慕离烽,啧啧叹道:“当初的黄泉河上,目睹你沦为五官王腹中之餐,扼腕慨叹少此对手实为平生憾事,谁曾想竟能生还,真让燕某人再三刮目。”
挂于燕行健腰带上的,是一头四肢被捆住的猫鼬。为他引路的活物,则是倒提在手中的白獾,肥得仿佛能流出油脂来,与火耳蝠鼠一样生了对瞧来不怀好意的眼睛。
慕离烽笑道:“可能我磕牙,又或者不合五官王的胃口,味同嚼蜡,食不下咽,不得已将我吐了出来。?”
燕行健若有深意地笑道:“能磕碎五官王的牙,怕是比五官王的牙硬,可是这个道理?”
慕离烽笑而不答,一脸高深莫测。
然而,火耳蝠鼠见到燕行健手中的白獾,比见到慕离烽时还要厌恶,连仍被扣押着都忘了,义无反顾地要上去掐架,却由于锁链长度不够没能近前,就地跳踉喝骂,仿佛有血海深仇。
白獾转动眼珠从它身上扫过,以爪掩嘴,嘻嘻轻蔑一笑。
火耳蝠鼠觉得受到了歧视,也不知哪根脑筋搭错,跑回来抱住慕离烽的小腿,指着白獾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仿佛让慕离烽为它做主讨公道。
慕离烽眼角直抽,这肥头耗子之前还将他恨得牙根痒痒,转眼间又要搬他作靠山,也太会见风使舵了。看来火耳蝠鼠与白獾是老相识,都以黑山为巢,早有恩怨摩擦,因此见面分外眼红。
李然自讨没趣,也就不再搭话。不知石像狻猊附近是否有潜伏的危险,于是将黑鹞释放,打算让它探路。
黑鹞也不是李然驯养的家禽,为他引路也是被武力胁迫,如今暂时恢复自由,首先想到的便是彻底摆脱李然,振翅径直掠往狻猊石像。
燕行健见李然采取措施,也松开铁钳似的五指,任由白獾掉落在地,奔向同一个目的地。
慕离烽守信解开火耳蝠鼠的锁链项圈,火耳蝠鼠立即厉电般冲了出去,飞快划动的四条短腿犹如急转的螺旋桨,从扬波起浪的沙湖上直线窜过,却在追逐白獾。
慕离烽脸上古井无波,燕行健神色平静,李然若有所思,三人神情各异,心中却冒出同一个念头:这三头禽兽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难道是谨慎过头了?
黑鹞率先抵达,速度分毫不减,尽展两翼俯冲而下,撞入一尊前倾的狻猊石像脊背上的缺漏,就此杳无音信。
白獾也只是慢上半步,到了一尊侧翻的狻猊石像近前,直接抱住后腿蜷缩全身,骨碌碌地滚动前行,被淌来的流沙顺势卷入黑森森的巨口中。
火耳蝠鼠紧随其后,也想钻进同一尊石像里,然而却扑了一个空,随着白獾的隐没,侧翻的石像变作了海市蜃楼般的缥缈幻影,它直接从中穿了过去。
刹住腿脚的火耳蝠鼠挠腮不解,却不曾耽搁,选择另一尊同样倾斜的石像窜入。
而随着火耳蝠鼠身影的消失,与前两尊石像接收黑鹞与白獾之后相同的情形出现了,这一尊狻猊石像线条逐渐灰暗,整体在扭曲形变。
不远处,慕离烽三人,将沙湖上的一幕收入眼中,清楚地目睹了狻猊石像的种种变化,但却面面相觑,齐齐发怔。
李然道:“石像与出路一并失踪了。”
燕行健大笑道:“看来有人聪明反被聪明误!”
李然攥紧五指,恶狠狠地道:“早知便不让这三头畜生涉足。”
“看来这些节点结构很脆弱,一旦有携带着大量玄力的物体通过,就会导致内部不稳,就此消失。而狻猊石像也因此被转移至另一端或者别处。”
整整三处节点塌毁,慕离烽却显得毫不慌张,眺着唯一一尊没被流沙掀翻耸立如故的狻猊石像,云淡风轻地笑道:“不过不要紧,不是余下一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