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崆峒的第二境界,是奥义阵图。”
他再将树枝戳进朱一颗的嘴里,捣鼓两下,整来了更多的血液,能画出另一个大圆:
“八尊谙的,也是奥义阵图。”
啪!
道穹苍掐断了树枝,将各自一半,放进两个大小不一的圆圈里:
“他们的奥义阵图,处于同一层次么?”
尽人一凛。
他好似有点明白道穹苍想表达的意思了,又好似没完全懂。
但这家伙,不得不说,他脑子里装的东西,研究的问题……
不浅!
至少,正常人不会去思考这些。
只有脑子有点毛病的家伙,才喜欢深入钻研。
“不愧是天机术士,你很喜欢究竟,这是一个优点。”尽人用着“孺子可教也”的语气,像在表扬一个小孩。
“究竟……”
道穹苍品了品这两字,点了下头,“本殿确实喜欢‘究竟’,所以很早就在研究这个问题。”
他脚下一踩,踩出了一副小型的苍穹绘卷:“然后,研究出了这个。”
尽人自然知晓苍穹绘卷。
可以说,这就是属于天机术的“奥义”了,但他不明白道穹苍踩出这东西来,想表达什么。
“我曾在想,炼灵师修出奥义,也许只是企及了道的十之七八。”
“百分之七十、或者八十,就已经是炼灵的极限了,就能酿出奥义阵图来。”
“这,才得以解释笑崆峒有奥义阵图,八尊谙也有一事。”
道穹苍数着手指头,“前者得八,后者得九,如是而已。”
“八尊谙都只是九?”尽人讥笑出声。
“对!”道穹苍郑重其事点头,“如若十为道尽,他只得其九,尚欠一筹。”
“那谁是‘十’?”尽人戏谑道,“你不会想说,你就是那个‘十’吧?”
“非也,非也……”道穹苍自嘲低头,“我这苍穹绘卷,照猫画虎,只得天机术之七。”
奥义,只是相关之道的七成?
尽人感觉道穹苍不是在炫耀、自夸了,跟着陷入沉思。
道穹苍却给出了不同解释:
“我喜欢将一切计算成定数,继而以数来研究道。”
“我在想,七成,便能类画出苍穹绘卷,助我天机术契道合一。”
“那么,八成,才该是真正的奥义阵图——天机术亦该如此!”
“若我修至天机术的第八重境界,那我便不必苍穹绘卷,也能如你们炼灵师、古剑修一样,自然而然,踩出奥义阵图,契合大道。”
“你,都没有八成?”尽人大吃一惊。
道穹苍挑了挑眉,对这个随口一问,没有给出回答,转而说道:
“现在,我又陷入了疑惑。”
“哦?为什么呢?”尽人好奇心调起来了,抛开立场问题,他其实挺喜欢和有毛病的人聊天,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解读方式,真的很不一样。
道穹苍笑着垂下头来,目光落到天机傀儡残骸上,话题跟着回到先前的:
“因为你!”
“你修诸道,却各不精通,分明连道之七八都不曾掌握,最多三二。”
“奇怪的是,你竟也能踩出来奥义阵图来,虽然弱了点,但真有契合其道,天人合一的韵味。”
“这,将我的理论推翻了,让我彻夜难眠。”道穹苍摇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靠……尽人一听这话,吓得冷汗都冒了出来。
道穹苍,竟是在研究他的大道盘,这是能研究的吗?
这是挂啊!
但将系统理解为自己的身上的挂的话,十尊座中至少有九个,不也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挂?
尽人沉吟良久,问道:“所以,你是什么想法呢?”
“于是我又突发奇想!”道穹苍一惊一乍,像个孩子,屁骨险些给朱一颗肚子怼穿,拍手道:
“也许,炼灵之路,陷入了一个误区!”
“许多人卡在王座道境,死命像要在此境界上悟出奥义,才会去斩道太虚——这,是错的!”
“真正的炼灵之路,该是随着对大道的理解精进,自身的境界精深,循序渐进而上……”
“至封圣时,能掌握奥义者掌握,掌握不了的,之后继续钻研,或许也能掌握。”
“这,才是对的……应该。”
尽人听完,只觉这理论石破天惊。
究竟是天才,还是疯子,他倒吸凉气后,无法给出答案。
“你是对的!”道穹苍转而望来,“你才十之二三,就掌握了奥义阵图……你无需在王座道境时压制修为,坚持你的理念,你会成功!”
尽人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个意思。
“我不想。”
他却是不想成为这骚包老道的试验品,而他的意思,就是本尊的意思。
“可惜……”道穹苍似乎早料到了。
“那你如何解释,半圣之后,或者不用半圣,王座道境过后,谁都无法钻研出奥义阵图来了这一问题?”尽人提出疑问。
“我不知道。”道穹苍难得瘫软,倒在了柔软的肉垫上,抱头望着夜空:
“也许只是难,毕竟奥义,本就难修。”
“也许是惯性思维,认为突破不了,斩道了后,也就不费力去钻研了。”
“也许只是一种……”
道穹苍含起了眼,惬意地在肉垫上扭了扭屁股,感受着习习晚风,唏嘘道:
“老子都苦修了一辈子了,都到半圣了,还不能放松放松、享受享受?”
“……的想法。”
尽人无言以对。
说有理,都有理。
说无理,也都很牵强。
这或许就是大道之路领头羊才会有的烦恼吧,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
某一瞬,尽人对骚包老道有了些改观。
这是一个挺有趣的家伙,人前人后,他有极尽反差的两面……
很快,他哆嗦一下,将这种恐怖的想法从脑海中剔除。
也许,骚包老道只是装出来的,毕竟他是真的骚!
道穹苍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我方才,才会有那一问……”
“哪一问?”
“你也是一个喜欢试一试的人,你也试过了天机术,你觉得……它的终极奥义,是什么?”
尽人沉吟了下:“血肉苦弱,天机飞升?”
骚包老道“噌”的从朱一颗这张肉垫上直起了身子,眼睛里有了亮光。
很快,看着夜空,看着将繁星遮住了的明月,他脸色多了几分颓然:
“飞升,又如何做到呢?”
“飞升之后,又是何等光景呢?”
尽人沉默。
这跟世界从何而来,将演化至何种方向,最终归往哪里一样,是个哲学问题。
一切未知,在被人思考之时,都会成为哲学。
就是……
想不到啊,骚包老道竟然也会思考这些问题,还对自己说这么多。
我在他心里,那么厉害么?
尽人陷入沉思。
安静持续了良久。
青原山的夜色十分美好,只有被下了禁武令后无力作声的朱一颗……
“唔唔”的,不住口吐血沫,濒死不死。
道穹苍躺在山地上,忽然转过头来,笑嘻嘻道:“你知道吗,八尊谙有一个孩子。”
刷一下,朱一颗一直翻白的两颗眼珠子转了回来,瞳孔中有了焦点。
噔!
天机傀儡残骸也如回光返照一般,突然立了起来,阵盘脑袋整个都在放着亮光。
染茗遗址中,尽人眼睛也在放光。
你要聊这个的话,我可来兴趣了啊,早去干嘛了,搞那些深奥的话题……
“道哥儿!来,展开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