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薛呆子这么一叫,裘公子一方的人俱是大为警惕,纷纷转身盯着他。
见他并非威武雄壮的肌肉猛男,身材瘦削,秀气文雅如读书人,手里虽拎着把长剑,不像武器,更像是附庸风雅的装饰,也就不怎么放在心上。
有人嘻嘻哈哈笑道:“哟!又来一个不怕死的,还是个小白脸!难道是来救相好?”
裘公子倒不鲁莽,不动声色的看着柳湘莲,问道:“阁下是什么人?莫非想管这趟闲事?”
此人气度不凡,非小门小户能养出来的,裘公子也不想冒然惹到得罪不起的人,先出口相问。
柳湘莲远远的止步,避免激化敌对情绪,笑说道:“倒不算是闲事,薛蟠和我有几分亲戚关系,不好见他受辱。我看阁下把他们也折辱够了,此事到此为止,两家罢手,如何?”
“我想起来了,他就是柳二郎!”
围观人群中忽然响起一声惊叫,引起一片骚动,议论纷纷。
柳湘莲换人之后,不再登台,深居简出。但毕竟也在道上混过几年,见过他的人不在少数,再加上最近柳式新戏名声鹊起,有人认识不足为怪。
“你就是柳二郎?”
裘公子也听过柳二郎的名头,却不知他的背景。
能和薛蟠谈得来的又会是什么了不得的人?
他明显放松许多,起了轻视之心,笑说道:“好好的虞姬不去演,怎么扮起梁山好汉了?”
众人听了哄笑。
柳湘莲亦不恼,试图和平解决,说道:“扮什么无所谓,先让人起来吧?大庭广众的,太难看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必呢?”
裘公子拍手笑道:“好说!好说!既然柳二郎相求,爷就卖你个面子——你跳段虞姬舞,爷就放了他们。如何?千金难买一笑,两个废物又算什么!”
其他人也都哄笑起来,纷纷鼓噪,要柳二郎快点跳。
街上当众被人威逼演戏,太过丢份儿了。
柳湘莲岂肯从命?
他丝毫不怒,朗声笑道:“虞姬还得着装,不大方便,演回霸王如何?”
也不待对方答话,迈开步子,昂首阔步,一路朝裘公子走去。
原本他出现时,众人便有所警惕,纷纷护在裘公子身前防备着。
这时见他要冲过来,自然出手阻挡,一个个表情凶悍张牙舞爪的冲上去。
柳湘莲也不拔剑,只用剑鞘随手点去,速度极快,似白驹过隙,如流星坠地。
浮光掠影间,中者无立倒,痛声叫喊。
上次打薛蟠的小厮,为树立凶神恶煞的形象,出手时故意摧折。
这时只想解决事端,所击打的地方均是身上穴位,纵然用力不大,中者亦难承受。
十余人竟无一合之敌,纷纷扑地,哭爹喊娘。
裘公子见状大惊失色,随即怒喝道:“住手!你知不知我是谁?”
这是不可力敌,想以势压人了,都是套路。
柳二郎自不会理他,充耳不闻,身形愈发敏捷迅速,如猛虎出山,秋风扫落叶一般将余下意图反抗之人尽数击倒,打得落花流水一片哀嚎。
一气呵成,不过数息而已。
信步走到裘公子身前半丈之外方才止步,面色如常,大气都不喘一口,朗声笑问道:“理国公是我祖父,荣国公是我外祖,不知你是哪家?倒要请教。”
“你……”
裘公子顿时被噎住,一脸猪肝色,满眼不可思议。
他只知柳二郎似乎和柳家有些关系,谁知道还和荣国公家扯上了。
他家也算有权势,曾祖是景田侯,亲爹是五城兵马司的指挥。
可如何比得上两家国公府?不,带上宁国府,是三家!
至于柳湘莲与柳家决裂之事,柳家掩盖还来不及,怎会向外宣传?
纵有些风言风语的谣言,无凭无据的他又怎敢相信?
裘公子极为不忿,早就看冯紫英不爽了,好不容碰到他身边人少的时候,偏偏又要为薛呆子强出头,正好狠狠打一顿出口恶气。没想到窜出来个柳二郎!还这么能打!
能打得过还好说,勋贵子弟之间多有龃龉,动手也是常事。
可自己落了下风,依靠背景又压不住对方,还能如何?
要说这些勋贵子弟,不学无术的多,但真傻的没几个,更见多了所谓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裘公子不动声色的收起踩在冯紫英背上的脚,退开几步,冲着柳二郎抱拳笑说道:
“素闻二郎武艺非凡,今日才知盛名非虚。若是二郎得闲,不妨来我家一聚。家父虽忙于兵马司的公务,也曾听闻二郎大名,欣赏的紧,还说要向忠顺王爷推荐呢,他老人家可是最爱听戏了。”
既认了怂,也摆出自家后台——我老爹也许不算啥,但老爹抱着忠顺王大腿呢!
柳二郎一边将伏倒在地狼狈不堪的冯公子扶起,一边笑说道:“好说。好说。”
观其气象,浑然无惧,裘公子也不废话,撂下一句“那便恭候柳二郎大驾光临,告辞了。”
喝起众人,大摇大摆的走了。
他没事儿人似走在前面,速度快的很,后面众人龇牙咧嘴,踉踉跄跄的跟随,稀稀拉拉的掉成了一长队。
薛蟠早从地上爬起,趔趄着奔过来,顾不得整理衣着,一把抱住柳湘莲,像是抱着亲爹,痛哭流涕道:“二郎啦!多亏有你啊!不然今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哭完又很不甘心,恨恨的埋怨:“二郎怎么放那王八走了?也该让他挨几脚才是!”
冯公子忙止他说道:“敌众我寡,能让他收手便不错了,还打他作甚?”
朝柳二郎拱手道:“在下冯紫英,久闻二郎大名,可惜缘悭一面。昨天错过了薛兄弟生日,今儿本是要补上一席,不料又遭了这晦气事儿。多谢二郎出手相助!”
果然是冯紫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