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如此便好。”孟玉矶轻轻颌首,又问了一句,“对了,那此间的内外门弟子呢?若大阵崩解,后果不堪设想,以他们的修为,恐怕难以自保,不如让其早早撤去?”
谁知上官笑却摇头一笑。“这倒不必,以后怎么样我不敢说,但这第一次火灵外溢,应该还折腾不垮这残阵。”
“哦?师弟竟有如此把握?”孟玉矶笑道。
上官笑随即肯定道:“那是自然,师兄信我就是。”
“好好好。”听到上官笑如此说法,孟玉矶面上神色一松,心中大石落地。“既如此,这两日我们便等着这大阵生变吧。”
话到此处,有关这五峰山大阵一事,便也无甚可说,只等临机行事便好。
孟玉矶此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稍一沉吟,望着上官笑温言道:“方才项然那孩子行事有失公允,出言太过孟浪,师弟看在师兄我的面上,莫要介怀。”
上官笑原本扒着花生的动作忽然一停,随手将剩余几颗扔在桌上,拍了拍手,语气难得郑重道。
“师兄言重了,项然那小子自打拜入你门下,师弟我便是看着他一点点修到今日,我这当师叔的,跟他介怀个甚么?”
“并未介怀,那又为何?……”孟玉矶轻声一句。
上官笑转头看了眼自家师兄,显然后者面上还挂着丝丝疑惑与不解,于是一声轻叹。
“师兄怕是还不明白,我缘何如此生气,当面斥责于他。”
“师弟……”
孟玉矶刚说两字,便被上官笑抬手止住。
“师兄,听我说完。”上官笑言道,“其实方才厅上那话,明面上说的是项然那小子,实际上,却是说给师兄你听的。”
“我?”孟玉矶闻言一怔。
“没错。”上官笑点了点头,“要说山门事务,我一向不管不问,只在赤霄峰上潇潇洒洒,这话本不该我这当师弟的说,可事到如今,恐怕也只有我这闲人才看得清楚吧。”
上官笑望着门外依稀可见的山峰,话语不停。
“俗话说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何况我寒溪山门,弟子三千,其中参差不齐,良莠不济,再正常不过。”
“可我却要问,这普通山门弟子不论,可到了青溪内堂,一方首脑的位置上,依然只论对错,不论本心,只论修为,不论本性,如此做法,便真的对么?”
“若只他一人倒还罢了,可如此想法,如此做法,于我山门之中早已蔚然成风,并非孤例。”
“如此我便想问,倘若按着凡强有理,凡弱有罪的路子,我寒溪山若遭大难,则传承何继,道统何存?”
孟玉矶闻言面色数变,登时长身而起。“师弟!”
谁知上官笑同样起身,竟朝着孟玉矶躬身一拜,登时将这紫云峰主,惊在当场——自家这师弟为人狂傲,几百年来除了师尊之外,何曾拜过他人?
赶忙伸手去扶,却见上官笑站直身体,挡住孟玉矶的手掌。
“师兄你我相识二百余年,我早将你当做嫡亲兄长一般,如今师尊冲击假婴大境,大师兄山门要务缠身,老四与我历来不和,只是未撕破脸皮而已。”
“方才这些话,也只能说与你知了。”
“师弟……”孟玉矶情绪起伏,声音微颤。
上官笑却摇头一笑,在孟玉矶臂上重重按了下,只留下寥寥数语,便转身飘然而去。
“师兄,你和大师兄总说,山门发展如何,弟子培养云云。起初时我还能听懂,慢慢的,却越来越听不懂了……”
“可我却知道,万物生灭,强弱交叠,亘古如是,无外法者……”
“这‘独风一国,仙门第一’的名头,哪是那么好做,哪是那么好接?……”
望着那抹熟悉的背影,不知为何,孟玉矶似有千般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一股莫名情绪卡在嗓子里,竟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