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候干湿冷暖是老天爷管的事,黎掌司可不像刚被他撤职的汤典簿那么愚蠢,知道责罚织工也没用,只能仰天长叹:“老天啊,若不肯赐下个温湿的天气,那是天要亡我啊!”
叹到伤心处,不禁落下泪来。
倘若他是独自泪下,倒也有几分凄恻之意,可他偏偏是在织锦司人丛之中生发感慨,不论织工内监,总不能眼看着本司的主事大放悲声而不顾,于是纷纷上前劝慰。
其中一个清脆的女声最是有力:“掌司大人不须过虑,民妇曾在古书上看过调温暖室之法,或可解得此结。”
这一句声音不高的话比那些七嘴八舌的慰籍有用多了,黎掌司如聆天音,顿时愁眉舒展,伸指弹开腮边的泪珠,望着说话的人:“啊,是贞娘子,对呀,可以调温暖室,我怎么没有想到!你且说说详情,是如冬天生火一般么?可须木炭银炭?要多少,咱家这就到惜薪司要去。”
曹典簿却有些疑虑:“弄个暖室是不难,只是,若屋中再烧上炭火,岂不是越发干燥了?——在室内放些水盆可有用处?”
贞锦依看了看他:“确如曹爷所言,直接在屋里烧炭,只会更干,不如仿照地龙,在室内的地下挖出浅些的地道,四壁用砖泥砌得紧密,在道口筑灶烧水,将蒸汽灌入地道之中。地道还可留些细小的出口在室内,放些蒸汽入室,如此便可保温热。”
从前她参观过一些制衣厂,厂区里往往建有大锅炉,不断烧出蒸汽,加上高压,用管道输送到车间里,主要供蒸汽熨烫用。古代没有锅炉,但是在房间近旁做个大灶,灌进些蒸汽想必可以做得。
“这个法子能行。”曹典簿点头赞同,又出个主意,“若是寻常房室,门窗都会透风,恐怕水汽散失,再入了冬,保暖也不好。我想着,不如将地窖改作暖室,黎爷以为如何?”
外城中有存放物品的仓库,像粮食之类易腐的东西便是存在地窖里,要腾一两个出来并不难。这时他竟有些庆幸,亏得是当初黎掌司当机立断把织锦司移到了这里来。
黎掌司踱了几步,方道:“也好,只是地窖亦不可全无光亮,只在灯下织锦,恐怕织匠看不清颜色,或配色不均也是不好。可选那半截儿在地下的,上头另凿些窗户,只不要过多泄了汽就好。”
“是是!”有望解决掉这个大问题,曹典簿应声不迭,立刻亲自带了人去备办。
黎掌司也是心情大好,高声对众人道:“劳乏各位高手加劲戮力,这个差事办好了,大伙儿的恩赏都是少不了的。”
曹典簿办事的效率甚高,没多久就找着一处仓房,还真有三间半截埋在地下、半截筑了砖房瓦屋的房子。
黎掌司请了内监正的令,把那里的人迁走,将仓房全部搬空,再修造了地龙,先把两架大花楼织机抬了进去。
将花样上机试织,断裂的毛病果然好转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