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一个身影弓着,蹑手蹑脚地推门而进。云卿手里抓着砚台。
“主子,是奴婢采蘩。”见了来人,云卿才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什么宵小呢。
“这个时候你怎么还没睡?”云卿把纸轻轻铺张开来,指尖传来凉意。
采蘩脚步轻盈地走到云卿身边,附在耳边说了话。
云卿手上的动作一顿,“你可看得真切了?”
采蘩郑重点头。
“这事我们警惕起来就好,不定是外公又安排的。也别告诉其他人了。”免得又跟着担心。
“对了,主子你怎么又起来了?还开着窗户?”
云卿汗颜,不得不说这个丫鬟的反射弧,还真有点长。
采蘩又兴奋地开启碎碎念模式,转身去侧室,不多时拿了披风出来。
看云卿又写起了字,无奈摇摇头。“好歹把这个披上罢,不然明儿又着了凉,药也不肯喝的。”
又不是赶着下馆的士子书生。
反正采蘩是猜不着自家这个小主子的想法,不像其他的闺阁小姐般,学习女红什么的。
只每日地习字看书,偶尔也不知哪里看的点心方子,让芍药姑姑做,不过味道很好。
采蘩的贴心,粗中有细的,让云卿散乱的心绪不觉定了下来。“好姐姐,去睡罢,我写一会儿就是了。”
“奴婢有小姐这样的妹妹呀,指不定一天要操多少心呢。奴婢还是给你研磨吧。”采蘩的嘴角浮起了笑。
现在也没少操心,碰到这样一个不按常理的妹妹,嗓子眼都随时提着呢。
不过还好这些年都过来了。
采蘩心里赶感叹。
这是说自己很难伺候的意思吗?
云卿嘴角抽了抽,见她笑着磨墨,不作多说,也漾起了笑,蘸起墨汁练字。
不知不觉又临了好些,旁边的画缸里已经放了好些呢。
侧头瞥见一旁研磨的采蘩已经枕着臂弯伏在了书案上,云卿自言自语地道:“你也一样是个让人操心的主儿。”
这会儿的语气一点都不像一个千金小姐嘴里说出来的,外间隐着的人也开始怀疑了。
“采蘩?采蘩?”云卿摇着她的手,见她迷糊着眼,“你去旁边小塌上就着睡去。”
采蘩迷糊地点点头。由着云卿扶着,歪在就近的芙蓉塌上,沉沉睡去。
云卿拾了她头上的首饰,去侧室拿了一床毯子给她盖上。熄了灯,打着哈欠方歇下了。
一夜无梦。
温家举行宴会的事,大多都知道的。许氏也找了个极好的借口回绝了曹定远再次派来的人。
四哥在面壁,大哥二哥去太学,三哥在军营不见人影儿。
开店的事她已经安排好了,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曹府后院是非,她已经不想搭理。只是听着非忽说起曹若芙的婚事多问了问。
晚夏天气里,百无聊赖。
挂着的墨竹画轴,架子上的冰快散发着凉凉的气息,云卿只觉心里燥得慌。
随口问着斗花正乐的丫鬟,芍药在哪儿。
“主子,姑姑这会儿应该在研究您前儿带回来的百花玉髓呢。”
采蘩顺手用着轻罗小扇给自己扇了扇。
“正是呢,姑姑可研究好几日了。”蓝衣丫鬟拿出并蒂莲,竟把采蘩比了下去。
云卿自觉无趣,抛了书,离了内堂去寻芍药。看她没什么事,采蘩也就和两个丫鬟一处顽。
小几上,清风从窗沿漏了进来,不识字,却无故翻书,采蘩漾了笑意,罢了手,眉目流盼地把书收在了架子上。
廊间两个小丫鬟也在斗着花,身形娇俏,穿过镂花槅扇,远远地便闻到花香味儿,仿佛置身花海般。
那是一个极简单的隔间,大大小小的精细筛子装着各色的花蕊,还有些装了不知名的香料。
放了几个冰盆子在角落,芍药穿了紧袖琥珀色如意裙,用着小秤子认真打量着用料。
一会儿又皱了眉,伸手去拾荷花蕊的细篓子。左右拿不到,云卿紧着给她递了过去。
“县主怎么上这里来了。”芍药把花蕊秤了秤,在纸上画了几笔。
“丫鬟说姑姑在制酒,过来看看。”云卿就着近儿的小凳坐了。
“这百花玉髓,取得是百花之蕊,万木之汁,并着春日的雨水,夏日的晨露,秋日的白霜,冬日的雪水。若集齐着一小半葫芦,最少也得十年之久。想来那丈人也不是唬的。”
这么多年来,自己也才第二次见着这样精细的功夫,天下间除那个女人竟也想不出其他人了。
不过芍药虽如此想,却也没有和云卿说道说道。
“想来,也确是难得了。”云卿也是略微震撼,不觉也好奇了老者的身份,说不定就是不世出的隐士。
“县主可知这酿酒人是谁?”芍药停了手上的动作。
云卿摇摇头,并没有细说那日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