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288向着被废弃车辆堆出的路障那个路口方向走去,刃锚拖着地面被收回背部,没人能看清这个如同钢琴一般的凸起的背后内部会是什么样的结构,只能知道d-288为此牺牲了许多作为人的部分。
战斗?冰凌帮?每当这个词语进入他的脑内,d-288就会猛地仰起头,脸上的表情严肃而愤怒,像是意识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他从一边站上高处,脚下发出踩踏金属板面的声音。那些拦路放风的帮众立刻惊疑地拔枪对准他,而他却毫不在意地望向被封锁的道路之内,大约十几个帮众正在处理着早上在这个街区里发生火并的尸体。
那些过路的车辆和行人见状都默默快速通过十字路口,d-288望向他们,再望向面前这些不知道街角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拿枪指着自己的帮众。
“要么跑开,要么死!我才是这里的老大。”
身后的刃锚在装甲内随着气动系统的蓄能蠢蠢欲动,一如他那激烈澎湃的心跳。
而此时没有见到d-288的hn-206只是从街边的那些惨状,以及电梯间里那印象中不曾存在的错乱划痕意识到了一些事情,窥见事发的一些细节。而眼前的胡科则并没有那般害怕与恐惧,依旧坐在桌上,对着自己的设计图审视着,从上面找到能够回答hn-206的东西。
“我得承认,机器对人的影响是毁灭性的,从过去发明开始人们就害怕它们,试着砸烂这些抢走自己工作的东西;到后来人们享受在它的荣光之中,却总要捏着鼻子去对待它们,就像它们身上的‘血’会发出的臭味一般;而现在,人们发现自己战胜不了机器,便会试着成为机器的主人,一直以来的伟大尝试,又有多少人成功过。
我可以预测他得到这副身体之后的想法,你对他的了解和认知,会是如何呢?机器有时会比人缜密,但是也会像人一样失控,也像他这样,只是很多时候人们的过失总会想着在机器上找到弥补缺口,或者将一切的不幸归咎于彼。而很多时候机器也只是个发大器罢了,比人能生产多几倍的物品,也会增大多几倍的欲望。
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我就感觉得到他是一个十分坚强,却又有些鲁莽之人。从他身上的损伤我也能够看出是与魔法相关的战斗夺走了他的双臂,精灵族和魔法的关系我有所耳闻,但是一个精灵族人用肉身与魔法对抗的勇气,或许只有他做得出。所以他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认为并不奇怪,甚至一定程度上在我的预料之中——如果当时我有制止他的能力的话。
如果他现在还算平安的消息能被得知我为此感到高兴,而且能否为我询问他是否对此满意的话。需要的话,我会为他在未来数年内提供充分的护养服务——仅此一家,也只有在这里的我能够处理此事。”
hn-206依然举着猎枪,但是怒气随着这番解释也逐渐消退,手中的动作也因为保持太久而发抖不稳。
“我可以相信你吗?”
“你不该相信任何人。”
hn-206思考片刻便放下了枪,她有些迷茫地幻视四周,现在她心里干着急,却不知道下一步做什么。
“如果可以,帮我给助手发个消息,按墙上那个按钮他就会赶过来,你要去哪的话他也可以送你一程。在这之前你就用之前那个房间就行。”
“那你呢?”
“我这样挺好。”
见到hn-206帮完忙回到休息室里,胡科继续钻研起自己的设计来,思索着有哪些计划还没有实现。
就在第一发子弹飞速冲向d-288的前一瞬间,左臂上护盾迅速展开挡在他的面前,清脆的弹射声与溅射出的火花让他感到愉悦,让开火的帮众感到绝望。身后的喷气口缓缓转动,由垂直变为近乎平行,留有一个微弱向上的角度。d-288借着其中快速压缩与喷射出的空气快步向前冲去,这股巨大的力足以摧断他的脊椎,在缓冲装置的工作下分摊到每一节之上借助缓冲层减少了对肉体的伤害。
光是被明灰色的聚合防弹材料盾牌冲撞就足以让帮众失去意识,更不用说遮挡在其后伺机而出的尖刀刺入身体之后的结果。即使展开盾牌后手臂内部的结构外露,每次的攻击都会露出破绽,但是当子弹有幸打入d-288的身体和双腿之中都没能阻止他的进攻姿态时,这些帮众就如同看到僵尸一般对手中的武器失去了信任翻下路障朝马路上逃跑,酿成惨烈的交通事故。
然后d-288的目光就会看向那些依然跃跃欲试的“无知”之徒,接受他们的挑战。从他的右手手心之中打开的小孔里伸出一条用线吊着的弯钩,像投掷石块一般抓在手里,接助着内部喷射动力朝着帮众甩出去。
与背后的刃锚功能类似,但是区别在于尖端的穿透能力较弱,更多的是刺入衣物和皮肤表面,利用表面的毛刺形成强力的吸附效果,随后绳索快速收缩将人拖拽过来,也可能在这样巨大的动力下被扯下一块身体部件。而传递动力的铁索上嵌入的微小刀片也能在捆住敌人之后释放回收之时产生更加深刻且覆盖面积更大的割伤。
“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d-288冷冰冰地与面前这个被牵扯过来,随后被手中的尖刀刺穿,双眼圆睁露出惊骇表情而后定型的帮众,将他用腿踢开丢在地上。中间由两边居住区与前后拦在路口的路障围出的区域里摆着更多的摩托与跑车,看起来正在进行着战后分赃仪式,只是d-288的出现扰乱了这里的一切。
从事后的摄像头记录来看,d-288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的鲁莽,也避免了超过身体所能承受的冲击阈值暴毙的情形出现。他利用那些七零八落摆在路上的报废车辆寻找着掩体将对方拖入近身战斗之中,用的更多的是钩索拉拽和盾牌猛击,身后像是长了另一双眼睛一般在有帮众试图背后偷袭之时发射出弩箭般的刃锚摧毁对方身体的一部分。
除去那些除了拿着普通枪支外就毫不起眼的帮派喽啰,这里还有一位皮肤发紫,身形庞大的恶魔守卫,他的身形高出d-288一倍,肥胖而臃肿到不自然的样子让他显得无比具有压迫感。但是d-288的意识中没有这方面的感知,见到这个身体中同样镶嵌着金属,粗壮的手臂挥舞着三叉戟准备和自己近身对战的恶魔守卫,他毫不犹豫地迎上前去。
如同矛与盾的交锋,d-288直接迎面举盾接下恶魔战士的勠力一击,比起软绵绵的子弹这样的冲击几乎能将d-288击退击倒在地。他控制着刃锚直接飞向恶魔,直接凿入了对方那肥硕的身躯,可是恶魔只是皱了皱眉头,随后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抓住刃锚的铁索试着反过来将d-288向上吊起拖拽过去。
在这样的一番操作下d-288没有过多的抗拒,因为如果继续用力抵抗身后的气动系统就会被拉扯脱位失灵,而且这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恶魔的动作并不如他那般灵动敏捷,而就趁着自己被向上拉起的那一瞬间d-288随即亮出自尖刀,在身后的喷气动力之下向着斜下冲刺过去,在恶魔收手阻挡之前就刺进了他的身体。恶魔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但是这并没有足以让其致命,高高举起三叉戟试图猛击下方的d-288。
这几乎是命悬一线的时机,这般力气即使是装甲车也会被砸凹下去,d-288也不可能承受如此一击。身手敏捷的他立刻侧身转过一个身位,让三叉戟重重地砸进了地面,光是震动和地面的裂痕就足见其破坏力。而这时的d-288则借着挪移的动作用尖刀在他的身上划出了一道创口,不断积累的伤痕让恶魔的动作愈发迟缓,随后便是趁此时机挥出第二刀,第三刀……
d-288的身上溅满了恶魔的血液,微微泛出一些绿色与紫色,在快速挥砍之后见恶魔依然还有气力举起三叉戟,他毫不犹豫地用最大的力气使出一记突刺刺入恶魔的心脏,随后撑在他肥硕的身躯上拔出到来向后一记空翻落地,刃锚从恶魔的手中松开后在空中挥动发出“簌簌”的危险声音,直接割下了他那与人类相似的头颅,随后这尊庞然大物缓缓向后倒去。
“你们就这点本事吗?”
面对那些躲在掩体后战战兢兢的帮众d-288抹去脸上的血液,露出骄傲的神情挑衅道,却不曾想身后的红绿灯上一个狙击手埋伏多时,在他停滞下来的一瞬间迅速地抠动扳机,步枪子弹从他的脑后穿入,直接穿透带走了他的右眼。
d-288踉跄地向前走了几步,随后跪在地上,难以置信地抚着脸上的鲜血,机械臂难以抑制地开始超负荷运转起来。狙击手招呼那些战战兢兢的帮众上前处理,尽管见证了刚才他们中最强大的恶魔守卫到底后有着无比的不情愿,他们还是被狙击步枪指着走上前去,试探性地再次进行射击。
“这不是我的宿命……我怎么会这样失败?”
他缓缓地转头看去,身上又被前方的帮众命中了数发,鲜血难掩其出离愤怒的神情。身后的系统开始因为过载而发出轴心偏移的转动杂音,刃锚如同不受控制一般扫倒那些走上前来的帮众,随后径直地朝着空中而去,在十几米之外拽住了信号灯的横杆。
d-288愤怒地向后猛拽,背后传来了零件脱落和轴件空转的声音,在这样极限的条件下将信号灯直接从根部拉断,上面的各种金属指示牌和信号灯板掉落在地上。随后他慢慢走上前去,甩出钩索拽住一瘸一拐准备逃跑的冰凌帮狙击手,用刃锚从上方向下袭去结果了她的性命。
耳边不再有枪响与呼号,汽油桶里燃起的火焰烧尽了这片围城中的声音,和早上一样尸横遍野,背后远处传来了警报声,车流通过的声音也随之平息。d-288这时停滞了下来,坐在混乱不堪的场地中央举目发呆,头上棕灰色的岩顶像是滴下水来,如同即将倾覆一般十分地近。
他现在的视觉被模拟视界所影响,视觉信号通过模拟感官系统输出信号通过脊椎传递向上,在眼部功能失效之后通过压制原生眼部神经视线正常的成像,并不会像独眼时那般模糊而且感觉陌生。但是,整个场景在他的眼中都是由一层淡淡的灰色滤镜之中透出的颜色,。每种颜色都略微发白,如果不是层次的不同他甚至会认为自己是在面对着一堵涂满各种颜色的墙壁。
但是此刻他的意识却如同断了的弦一般,甚至做不出下一个行动决定,唯有盯着手中自己的血迹发呆。血痕之中模糊地映出了他现在的这副形象,这时他想起来,自己的名字是“d-288”,而不是其它类似的符号与数字的结合。
接下来要去做什么——战斗?宿命之战是这样的吗?他并不会意识到这只是冰凌帮的一部分成员,那些逃走的帮众或许还会卷土重来,而现在的他已经收不回背后的刃锚,耷拉着铁索掉在远处。就连自己为何而痛下杀手,在他残缺的大脑之中内寻觅不到答案,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在原地失神。
一阵风从他的身边吹过,对于每月只有月初一号的时候才有地下区通风的时间来说,地下吹起风来这样的事情有些新奇。
这阵风首先吹过了十字路口另一端正在组建防护紧张准备的联邦安全局,他们平时对于地下的事务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由于这里接近地下矿脉和联邦的实验基地,同时而已收到了经过这里的达官显贵被迫改道的投诉。于是他们从附近的换向区下来后就近做好与地方武装的战斗准备。
只是隔着一道由废旧车辆堆起来的路障,难以分清内部的情况,同时那边毫无动静的情况也让这些安全组的组员不安。从知情者的信息中得知有“改造失心者”的存在,现在最关键的步骤不只是架设防御基地,一套电磁干扰装置正在紧锣密鼓地安装当中。
“你们不会是想直接去激怒‘失心者’吧,在你们把功率逐渐升上去之前就会被反击的。”
这阵风在微型信号发射塔下暂留,“药”的身形凭空聚成,抬头望着发射塔的信号尖端问道。见到这样一个街边歌手般穿着的他突然出现,安全组组员摆出的警戒和怀疑表情让“药”有些难过地摇了摇头。不过一位年事已高,看起来经验丰富的工程师点头同意了“药”的说法,其它的年轻人也只能听进去改变信号输出方式。
“不过如果要实现对‘失心者’的干扰的话,只能使用连续频率的信号才能有显著的效果啊。”
其实工程师也大致清楚这么说的目的,逐渐升高的信号频率相比阶跃信号频率对义体中的电子元件的损伤要小很多,通常是出于特殊安全考虑,对象有使用条件时才会冒着一定危险使用——因为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制作,义体的系统中都会包含反危险检测与应急条件处理功能,在认为可能或将要处于危险状态后激发人们自我防护的意识,作用在‘失心者’身上也就是将其激怒,大概率会对信号发射源方向作出反击。
“你是谁?怎么敢来指挥我们?”
一个新加入联邦安全局的行动组员对于被一个看起来像是闲散群众的人指挥有些不满,不过在见到“药”早有准备的海德财团顾问的名片后便默默地闭上了嘴,悻悻地走开来。
“药”一方面是受到联邦实验室的谈判工作才赶到这里来,原本应该是希诺处理的事情,现在也只能由自己代行;而另一方面也是自己进行的调查工作正好需要在附近待命,听到了附近传来的安全预警便过来凑个热闹,心想着等下再回茶庄去结账。在见到安全小组获得摄像头权限,见到那个“失心者”后便立刻准备接管这件事情,同时没有通知希诺。
“那,我们是否需要调动武装力量进行可能的防备?或者等待镇暴法师过来更稳妥?”
“你们看起来低估对方的有些过分,知不知道你们大多数的伤亡就是由于防护不到位,别以为我不知道啊。”
持枪的安全小组低着头表示默认,针对“失心者”配备的电荷弹与泰瑟枪在大多数时候都能起到关键作用,但是也有在电击后反而促成其危险性上升的情况也不在少数。他们和身上的义体似乎也在进化。
“吸引注意这种事情我来就行,当然你也见过了的,我也不需要隐瞒我的目的了——这个‘失心者’要交由海德财团处理。”
没有决定权的安全组员对此有所顾虑,但是有决定权的上级长官思考片刻便同意了这一要求,随后立刻指示再搭起多座高低不一的信号塔基,足以在整个矩形的地下街道上完全覆盖信号。
随后“药”不多停留,从路障的缝隙之间穿过进入尸横遍野的围栏之中,掠过d-288的身体站在他的面前。
“这都是你干的?”
“药”漫步走在经过火并与“失心者”屠戮后废土一般的道路上观察周围的情况。对于这里发生过的事情他并不知情,从而对这个身受常人所无法承受致命伤的蓝精灵感到好奇。
“差不多,你又是谁?”
“药”微微一笑,没有马上做回答。他刚才才知道这个就是代号d-288的蓝精灵,风流过她的身前时印下了他的名牌标识。在维斯特拉玛的巴斯科特基地停留了几天的“药”对那里唯一一个安装大面积义体的d-288留下了一定的印象,没想到再次在这里见到的时候又经过升级一般,嗯……变了副模样。
在风流过他的脑内之时他感受到了一种愤怒,似乎是因其导致了这里惨像的发生。而众多尸体中那个失去头部的紫皮恶魔那肥硕身躯让他有了基本的认知,经常通过地下区的他只在冰凌帮见过这样的人物,这个帮派里有很多不应该出现的成员,只是因为其背后也牵扯着海德·西奈的利益,自己才不便举证。
“冰凌帮的,你杀了我们那么多的兄弟,你觉得现在我会怎么办?”
“那就来吧。”
d-288简单地回答了几句就顶着满脸见血的伤势起身,血液一直顺着流到他弹出的右臂尖刀上,在盾牌上磨刀一般擦去上面几近凝固的血膏后摆出准备进攻的姿势与神情。
这时的d-288很明显只是为了战斗而战斗,如同简单反射般面对挑衅,硬撑着伤重的身躯为自己的不服输付出代价。身后拖着长长的刃锚,回收系统现在处于脱臼错位的状态,d-288的动作也由先前的灵动敏捷变得坚毅稳重,只是用右臂的钩索试着抓住不断化作空气一消一现的“药”,在感觉他靠近之时向着空气挥刀斩断一缕缕的风,在这些无意义的动作中消耗自己。
“药”从来都不喜欢打斗,面对生命威胁只是也只是化作风试着去用与希诺和心术师不同的方式洞察对方的想法。在他的吸引注意下信号频率逐渐达到d-288的危险值,一瞬之间整个系统便进入了宕机,连带着d-288硬撑的身体倒在地上。
……
我不认为这是代号d-288的提奈法人所能表现出的症状,但是很明显是有什么东西在驱使着他对素未相识的冰凌帮痛下杀手——至少我应该感谢他为联邦治理清除了一些祸患,这也是他能够脱罪的一个原因,不过不是那么重要——我可以大胆地怀疑为他进行身体改造的人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植入芯片,精神催眠什么都好,现在也已经无从得知了——如果有密码学的专业人士或者相关研究者能够分析其中的情感代码。不过从我的视角来看,一些数据已经在运行中被删除了,而且记录也随着身体状态的变化而融入了那些我看不懂的代码里。
算了,那不重要。
子弹破坏了d-288的脑部结构,但是外部控制系统又用数字信号的方式备份了一定程度的,可以称作“记忆”,或者是“性格”之类的,属于他原本所具有的内部属性。
所以,我们应该庆幸,还能认识他,他也能认识自己,从一定程度上。这是最后得到的结论,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他并没有在精神与肉体上一起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