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啊,你变成了什么模样!
胡科从晕眩之中清醒过来,腹部的失血让他昏迷过去,也让他清醒过来。他庆幸自己还活着,维生系统起了作用让他不至于因为失血引发的营养问题而丧命。伤口锋利而不致命,也让愈合的条件变得不那么苛刻,胡科捂着还在慢慢渗血的腹部扶着工作台站起身来,现在他的身体依然十分虚弱,后脑被d-288狠狠地推倒撞在桌角上。
还能用,幸好还能用。胡科开始思考起自己的处境:助手已经早早被打发回家了,他不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d-288砍断的供养管道还在泄着气,不过除了这些之外只是在地上用钢爪划出了几道痕迹,整个实验室,包括自己并没有被他毁掉。呵,还有一点人性的嘛——吵死了!
他重重地一拳砸在安全指示灯的控制器上,随后身体又陷入虚脱状态,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和刺眼的红光的警示灯停止了运作,整个地下的手术室变得寂静下来。胡科抓起桌上的酒瓶,破戒地大口大口地灌下肚去,喝不下的浇在自己的伤口上,辛辣刺痛的感觉刺激神经,几乎将他的意识麻痹殆尽。
收工了,一件自己一直在试着去做的事情完成了!他如同泄了气的气球皮囊一般靠在椅背上,拿起桌上的设计图和自己写的指导册津津有味地阅读者,上面的每个数据都是经过自己和助手的精确测算,如果在这次实验里成功,他会期待着批量生产的那一天。
出了什么问题呢?问题就是这台外骨骼装甲的威力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从来没有动过刀为自己下厨,脏兮兮的外卖和能量含片足够果腹,以致于在他被暴走的d-288在腹部划出一道口子的时候都没有感觉到痛苦。嘿,幸好不是被钢爪或者飞钩在身上取走一块肉去。
面前的电脑显示屏上记录着d-288暴走后挣脱和砍断身上连接的软管之前的身体参数,胡科兴致勃勃地趴在桌上,一边喘气休息一边翻阅着上面的图表和数据程序。
有一点小瑕疵,但是已经做到了最好,这样小的偏差度对于自己来说已经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在输入经验公式作为传递信号函数后他的身体在最初的四个小时内都是处于理想安全的区间内,只是随着循环次数增加后误差随着身体受到改造而逐渐偏移。
我可不会记得自己是怎么处理的,人为的因素可影响不到自己的经验公式的准确性,这样的误差已经是复杂手术中的极限了。胡科甚至做着随时牺牲掉手术台上的d-288的准备,因为他就是看着那条象征着d-288身体参数的折现在不断逼近二阶危险值,那时他只能尽快将生物钉穿刺进d-288的身体之中,通过他自身的系统来与背后的装甲的控制系统连接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最后为它盖上盖板通入生物电刺激身体活性时处于一阶危险与二阶危险的区间之中。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代价就是他又一次死去,又一次新生,看看他这次再次向极端偏移的身体参数又会塑造出怎样一个性格呢?胡科十分在意这台外骨骼轻型装甲对于他的影响,可是现在实验体已经逃出了这里。
介入神经上的人体改造会从精神上极大地影响被改造者的状态,这一点只能从神经波动的稳定性与身体代谢的产物去进行分析,而被认知为“机器控制的人”。胡科不屑于去做那些简单的身体辅助器械,认为那些是把自己和别人当残疾人来看待,解决不了更深层次的问题,所以就选择了更加激进的介入神经身体改造。
现在的d-288是怎么样的呢?那不重要了,在实验结束之后他活了下来——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活下来的,就意味着自己已经找到了能够将身体参数控制在二阶危险区间内。而且自己设计的轻型装甲倾尽了心血,用上了自己能搞到的最好的材料,最精细的笔触画下的每一笔工程图……
身旁的黄灯随着提示声亮起,胡科立刻将注意力放在了身旁的显示屏分屏上,看到的是车库外街道上的情况。哦呵,看起来一台机器已经发动了起来。
他的嘴角不经意间就露出了阴险的笑意,他讨厌那些帮派,尤其是这里的“冰凌帮”,不管是谁都大言不惭地宣扬自己如何如何,暗地里只是想着收更多保护费和不花钱就搞到小便宜,更让他生气的是他们和街上同行一起的冷嘲热讽。不远的地方就是联邦的实验基地,他一直在等待着加入其中的机会,这一等就是许多年,地下区出生的他没有天生的资格,可是自己后天的努力又换到了什么?所谓“机会”,一直都把握在他们的手里,成为拒绝自己的各种借口!
他拿起桌上自己做出的小玩具,那是一个简单的杠杆,一头装着自己涂鸦表面的星球球体,另一端什么都没有。长长的细杆一端下安装的是自己的订书装置,而在按下这一端之时,另一端的星球就会被向上撑起,被系在上面的细绳牵着在桌上乱滚。他喜欢这样的设计,那种无与伦比的支配感与随之而来的快感。
而当他看到街上躺着的几个帮派混混的尸体时,他反而更希望是另一些人,那些自己不想见到的人,很多,很多……这也是一个寻觅“机会”的方式,再努力一点,再加把劲,看看这个被机器控制的新人类会怎么样撕碎这些旧世之物吧!
如此这般的期待与渴望之中,一阵剧烈的撕裂疼痛从他的腹部传来,胡科因为过度兴奋而让未完全愈合的伤口迸裂开来。他的脑袋几乎一下就砸在了桌上,缓过劲来之后伸手去够桌上的医疗箱。
对哦,我该怎么和那个实验体的朋友解释呢?
耳边传来抠动击锤打开保险的声音,这时他才注意到了身旁站着一个人。hn-206朝胡科举起自己的猎枪,她见过了街边的惨相,而没有见到d-288,现在她想讨要一个说法以解开自己新的疑惑。
如同被凝固的血液重新开始在血管中流动,又如同润滑油缓缓流经静止的零件让它们开始转动,d-288从手术麻醉的状态中逐渐解脱出来。生物电在促进着他萎缩停滞的神经恢复活性,但是在其中有着如同纤维质感的细线通过体液的流动带动,从中穿刺而过,在身体之中将触须延伸至更远的部位。
“你醒啦。”
胡科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高兴,但是仍然保持着集中的注意力盯着连接在d-288身上那密密麻麻的软管连接着的终端。
d-288呆呆地看着周围的情况,注射冷凝剂进行“低温休眠”处理后苏醒过来时就会有这样的反应,胡科对此并不在意。但是随着身体状态的复苏,d-288的脑中逐渐形成了一个危险的意志
这部分可能是由于人体与机器的连接,导致身体在新陈代谢之中积攒了人体难以消解的烃类有机废物,在身体复苏后由心脏泵血向着两端恢复循环,过程中导致淤积滞留进而压迫神经所致。这一点最初是在被改造者身上多发的脚趾肿胀与腿部血管栓塞的现象进行证明,但是后来的临床医学实验证明这是由于这些烃类中的一种刺激了神经系统对于脑部的调控出现故障,分泌出了刺激性的信号因子所致。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认知限制,再后来人们能量产这一信号用于士兵激发情绪之时又发现了这一理论体系的不足。直到二十多年后才粗略地提出了“人体信号控制论”的体系,领头的学科便是“介入神经类人体改造”,而领头羊便是年过半百的胡科。
只是现在面对处于一阶与二阶危险区间之间的d-288,胡科显然少了那种对不稳定性事物的警惕感。而d-288也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失去自己的理智,在大脑的皮层上蒙上一层薄薄的油膜,而在胡科的观测之中,这只是身体参数的一个随机变化,向上向下的波动都是属于正常趋势。这也是身体参数理论的一个弊端,浓缩的数据会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其定义广度。
“呃……”
听到d-288发出的呻吟胡科不以为然,就像是睡醒过来的人会发出困倦之时一样的哈欠声,然后伸伸懒腰一样自然。不似影视作品中那般双眼一红,只是在微微的皱眉之中d-288的意志就“被机器夺去”。
“现在先不要乱动,这边——啊!”
d-288弹出左臂上安装着的尖刀,十分迅速地朝着坐在一旁的胡科挥去。胡科的反应也拯救了他一命,避免了被从肩膀到脖颈向下倒心脏肺部的伤害,但是向后仰起弹起身躲开这一刀的过程中还是被扫中了腹部留下一道比较浅的伤口,同时后脑重重地撞在工作台角上失去了意识。
房间中检测到血液散发出的特殊气味分子后启动了维生装置开始鼓入混合氧气与细胞可吸收的极小能量团的气体。这原本是联邦在手术实验和应急抢险时用以从外部维持实验体生命的装置,现在却拯救了胡科的性命让他不至于因为这个常规条件下难以愈合的伤口而失血丧命。
“你是准备关住我吗?”
d-288的语气凶暴而且酷厉,微微倾斜的眼眉之下塑造出一个愤怒到失控的形象。他用力挣脱着连接在自己身上的软管,这股力气超出了他以往的经历所试,直接将其从终端仪器上扯断下来发出漏电报废的电火花。
用左手上的钛钽素钢刀切断束缚在脚上的软管后用力起身拉断身后连接在装甲上的输油管与输电管,他不需要胡科的指点就懂得了安装在背后,连接从体内神经到外部机械手臂的这块有些沉重的东西如何使用,就好像是从出生就与自己合为一体那般。他审视着与自己的身形不太匹配的两条手臂,活动着有些沉重和压迫感的肩膀,起身后朝着门外面奔去。
他的意识依然没有完全恢复,整个人如同失魂落魄一般在走廊里晃荡过去,扶墙行走感到不稳的d-288在墙上划出了一道道象征着迷茫的痕迹。
走进电梯间的他朝着按钮组上用力一拍便坐倒到了地上,看着眼前的电梯门关闭,昏暗的走廊消失在眼前。现在的他整个身体都在受到折磨,身后的轻型作战装甲里的系统强迫着他的身体处于一个超负荷几近过载的状态,在适应这般的痛苦之前他的脑袋被压迫着十分疼痛,向后高高仰起顶在轿厢内壁上,双手紧紧按压着胸前,一呼一吸之间的作用几乎要让他的胸腔直接炸开。
在影响之下d-288逐渐重新构建了自己的意识,他紧咬着牙关,承受着大脑被什么向后拉拽牵扯的痛苦,整个身体也如同被胶水将各个部分粘合而成的样子一样在体内感到愈发撕裂开来。手术之中整个背后被直接去除表皮,生物融合性好的金属材料通过一层渗析板防止血管和神经在改道之后变形和形成血栓。
而渗析板之上的恶血材料表面如同树苗发芽长出的突触则直接越过胸腔和肋骨刺入神经与血管,在没有排异的状态下被认作身体的一部分用以实现血液“外循环”与传递神经信号供装甲内的芯片进行信号分析与转换。
虽然当时的这门学科还没能做到绝对正确的人体意图与生物信号的转换,但是胡科已经用自己的经验为这个程序做了记录。只是依然有一个到未来都没有解决的事项:入侵式的系统调节有限度似乎远远超出其通过脊椎和脑部的反馈。这也意味着,d-288的思维将受到身上所搭载的系统极大程度的影响。
机器也会有情感?当然,情感代码的发现也是基于人体改造而来,这个由不确定因素决定确定因素的方法再次打破了定量科学的枷锁,成为一块敲开新式定性科学概念的玉砖。数年后科学家解包梅科特的私人数据库时就将这一理论研究系统化了下来,原理大致是利用程序运行中的计算条件与预设的偏差调节人体而实现不同情绪的管理,能够让年迈之人的心境重返年轻。
胡科显然也是对这方面有所研究,未来在海德制药从事研究工作的他也将利用以生物电信号为激发载体的微型元件,其在流动的血液中受到传感器的影响放电实现情绪的调控。只是这样的人造情感方式在当时已经略显脆弱的伦理条件之上无法被外界所知——一如这个地下埋藏的很多将来会搬上台面的离经叛道之物。
只是在现在的d-288身上产生最大的影响只是再次磨灭了他原先的意志。
我现在要做什么?我一直在想着,这种想法在把我逼疯,我必须去做!战斗,对,是战斗!和谁?谁?
d-288低着头漫无目的地走出车库门在街上溜达,没几步路就被一个穿着比较正式的年轻人在街边招呼了下来。
“嘿,小朋友,是第一次来到海明威街道吗?”
这个声音让d-288停了下来,抬起头有些迷茫地看着这个陌生人。
“天啊,你身上的这些东西看起来好靓啊,是刚从地下漫展回来吗?小朋友还是别去凑那样的热闹啊。你的眼睛是白……啊算了算了,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海明威街道的话事人,我们伟大的巴克莱·德托利?”
“别叫我小朋友。”
不过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并没有感受到他身上逐渐积攒的怒意,嘻嘻哈哈一笑之后便直接带过。
“哈哈哈,不过看到个子有点小,声音还像小孩那样含糊不清的样子,好像也找不到不称作小朋友的理由嘛。怎么样?想不想了解?我觉得很有必要了解,毕竟你现在马上就要踏进这个街道了。”
“你说谁是小个子?”
年轻人看到这么脾气火爆的“小孩”感到有些难办,他也只是因为口才好才被迫站在这里向过路人宣讲的,于是他向对街坐在车顶上打牌的几个人寻求放行这位。不过他们并没有注意就是。
“唉,好吧好吧,你知道‘巴克莱·德托利吗?”
d-288摇头,继续正对着这个年轻人,认真的样子却并不意味着他现在就处于精神健全的状态。年轻人感觉他被直直盯着双眼的感觉不太舒服,不过还是继续宣讲了下去。
“那我就要和你说道说道了,这条街原本是吉勒姆的地盘,但是他上面可是有人的,这条街的税收他能吃掉一半,而且贪心不足啊,他还想要更多。后来我们的巴克利,哦不对,巴克莱看到就在这边一个街区外有这么嚣张的人就不服气了,刚当上隔壁果戈里街道的老大的他就直接要和吉勒姆决斗。看啊,多么体恤自己的部下。他的分四分之一的要求被拒绝后向着周围一圈的街区发放街道传单,告诉自己准备和吉勒姆决斗,这下他如果拒绝就丢大脸了,威望可不是靠着联邦吃软饭就能得来的。然后……嗯,他就赢了。不过等下最好绕开右边那个路口去走,上午他们刚打完回头一枪,不过还是输了。无论如何,这里也迎来了‘冰凌帮’的解放。我们会保护这里的人免于那些‘地面贵族’的骑士,保证这里和联邦之间那种相互利用的关系——”
“‘冰凌帮’?”
年轻人停下眉飞色舞的讲述,开始着手回答d-288的疑问。
“对,就是‘冰凌帮’,这个名字的来由是这里的话事人,也就是老大——”
“让我去见你们的老大!”
d-288突然抬起左手,一下像杀鸡一样揪住他的脖颈将他按在靠着的墙上。年轻人一下子就失去了那种淡定自若的神气,在感受到d-288的动力臂那种冰冷的压迫感后才意识到这不是什么表演道具,立刻缩着举起双手服软。
“别别别,我只是拿一天钱讲一天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委屈,随后用尽脖子里的最后一口气大声哭喊“救命啊!”随后就晕了过去,d-288甚至没有用力,或者让指间的金属刀片发挥作用。
这下就引起了街边那些打牌的“冰凌帮“成员,见到老大让自己盯着宣讲的人被一个小个子按倒在地立刻认为是吉勒姆派人打了回来,起身捡起自己的武器,有枪的拿枪指着,没枪的就拿着水管和榔头跳下车顶走上前来。
“哪来的小屁孩?”但是见到这个眼露凶光,身体被大面积的改造的d-288,准备简单教训一下的众人也面露顾虑。“吉勒姆有这样的人?”
“‘冰凌帮’,是吗?”
d-288低声念叨着,右臂上的尖刀也从滑槽中伸出,光亮无比的上方还粘着一丝血色,顺着刀刃在尖端聚成一滴。
他不等面前走上来准备威胁的一对男女反应,粗壮的左臂直接一挥,手指指尖弹出尖锐的刀片如同利爪般粉碎了一人的胸腔,完全不像是这副身体该有的那副臃肿模样。另一个人在惊慌之中试图挥棒猛砸,却在一瞬之间被d-288以右臂招架的动作向上一划,如同之前对胡科那般从左下到右上,腹部到肩膀之上切开了一道深而锋利的创口,随后顺势而下几乎被砍断了肩膀,手臂失去了知觉不受控制地摇晃。
察觉到情况大不对的冰凌帮帮众立刻开枪攻击,d-288的肉体之上着实中了几发子弹,但是他面不改色,在面前的这具尸体倒地之前用尖刀从心脏部位刺穿其身体,作为防护向前如同持盾死士般冲上前去。
d-288提起右臂,在掩护车顶的射击之中一拳将车下射击的帮众依靠左臂的坚实防护撞击在车上,随着冲劲陷进了驾驶室中。剧烈的冲击将车顶的几个人摔在自己身后,而他身上如同钢琴般黑白相间的壳体之中不只有主导身体控制的系统,更有一份根据作战机甲设计的刃锚,在气动装置的全负荷工作下从背上伸出。
刃锚弹出后展开其锋利的三条锚脚,其边缘也如同其刃尖般锋利,甩出在空气中划出“呼嗦”的声音直接像左臂作战时弹出的虎爪那样深深钉入一个人的腹部,随后在d-288的目睹下撕扯出来溅起一片血雾。其余几人的恐惧并没能通过火力倾泻实现,子弹打在d-288身上发出的火花并没能影响到刃锚被如同巨龙甩尾一般从他们的身上划过,锋利且致命。
“听着,你惹了不该惹的人,老大可不会放过你。”
d-288走向那几个倒在地上,身体被划开几道横向创口的帮众,尚有一息之存的一个枪手指着他威胁到,为自己最后的生命抹上血色般浓厚的幕布。
“老大?呵,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这个声音显现得无比愤怒,在街道的另一头引发了巨大的恐慌,路过的人恐慌地逃离这里,这让d-288感到满意,随后高高吊起身后的刃锚直到空中,随后借着重力和气动的压力狠狠地扎进他的心脏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