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尔班的态度仍然没有达到的预想,需要一些略显强硬的措施。在权力的问题上他和自己中的一个要更加稚嫩,希望自己不是那个。狐狸如此想着,起身离开几秒后被巨石破墙砸中撞成碎片的桌前。
在士兵数量不足的当口还有这样是否……
乌尔班站在一旁默默不语,他此时和在场的不少人有着相同的想法,但是都只是注视着目光的焦点下,大将军巴尔塔奥卢亲自对一名散播消极言论的逃兵行刑的过程。
面色凌厉的独眼将军在周围所有的士兵注视下从铁炉中取出尖端几乎要被熔化的炙热长矛,走到被反向束缚趴在刑台上的临刑逃兵面前,托起他的下巴检视他的面貌。逃兵全身能活动的关节都被粗绳捆绑固定,双眼哭得通红眼泪已经流干,但是这不足以打动这位披荆斩棘战功无数的老将军。
巴尔塔奥卢提着正在滴着铁水的长矛绕至逃兵侧面,以凶狠的目光扫视周围,在场的人莫不战栗。随后他不带迟钝地举起手臂,矛尖重重地向下方刺去,贯穿脊椎直直刺入心脏,在老将军的使力下直至没入身体中,顺着矛柄喷涌而出的不知是发着黄光的鲜血还是铁水。
逃兵的手脚在剧烈的抽搐,失禁而出的液体从身体下流了出来。在这一瞬间巴尔塔奥卢立刻掏出斩骨刀将正在挣扎的逃兵一刀斩首,在如同痉挛上下猛烈跳到一下后逃兵的尸体静止了活动耷拉在刑台上,长矛下冷却凝固后的黑色铁水止住了心脏部位的创口不再喷涌出鲜血。
“此城若失,众皆无往!退无可退,更应奋死一战!御敌斩将,自有万盛奖赏!临阵退逃,便有此亡!”
巴尔塔奥卢抬头向周围城上城下的士兵发出慷慨激荡的演讲,提振军心,在场的士兵无不高呼呐喊。就在这时一发巨石砸中了一座哨塔,飞散的石片伤及数人,罗姆帝国在西部与北部的攻城战也在清晨十分打响。
“全军就位!守卫城墙!”
巴尔塔奥卢高举斩骨刀发出战斗准备,一旁的随行军官立刻抽刀赶往登墙梯方向实地督战,而自己在随后立刻赶往城门前的大道上准备率军突击。在经过乌尔班的身旁时这名老将军以目示意,目光不改凶狠之势。他只是以君臣之事奉命出击,而同样在他眼中的这个身穿全幅甲胄的乌尔班也只是一个缺少武力,做不到上阵杀敌的文人懦夫。
“您需要躲到地下堡垒去,这里哪都不安全。”
“我会注意的。”
乌尔班对这名勇武冠绝的老将军保持着最大的敬意,在最后望了一眼已经杀作一团的城墙上后立刻领着先帝留下的谋士团体回到了地下总参谋部中继续谋划。
相比起外面的动荡不安,略显寒冷地下室内显得安静到无以复加,甚至让乌尔班感觉到幽闭之感,每个人的翻书声与脚步声都会被回音放大在每个人耳边回响,因此说话的方式都是通过传令员轻轻耳语的方式进行。
现在众人的焦点都集中在了乌尔班面前桌上的这沓信件上,可是除了坐在桌前的乌尔班,其他人的目光都刻意地避开来,坐在门前各自的长座上捋着小胡子闭目沉思,等待乌尔班对此做下决定。这些信件来自那些态度十分不坚定的地方势力,似乎“狐狸”已经完成了与他们的通信,现在这些内容又被复述传递到自己这边。
他已经阅览过这些措辞相近的信件,这些地方势力十分乐意在战场上倒戈内外呼应,而这份保障已经由“狐狸”代为提出。也就是说,自己只是收到了这样的消息通知,没有机会去改变他们的目的而且也改变不了什么。
乌尔班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任何支援请求,但是在这一条件下,他们没有一个在信件中提出任何要求,气氛和睦到仿佛这些都是因为共同举义而做的。他想要和他们中的一些代表进行利益关系确认,也想找到“狐狸”问问他所设计的计划为何。
“我们有能力在他们发起动乱之前摧毁罗姆的攻势吗?”
这番话语让在场的谋士睁开了眼,各自交头接耳这和细声讨论起来。大部分人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自然会有利益关联者站在自己的方面考虑做出提议。
“我们的士兵守城有余,逆势攻击数倍的敌军缺少必要的武器装备。”
“大将军的突袭攻势是目前所能攒出最锐利的锋矢,且看效果如何再做定量。”
“科斯坦堡已经倾尽全力,掏空家底极限全力出击,便是表明其破釜沉舟之心,恐怕难以撼动。”
“不可,以寡击众,若败退必将全失。”
“私以为可在正午时分配合外部军士行动,暂且推迟大将军出击时机。”
这些提议都倾向于保守自固,等待战机进行里应外合,并不太符合乌尔班的出发点。但是他也明白现在布尔萨城内状态也难由得再做多余部署和主动出击,而谋士的话语中透露出的乐观之意至少缓和了他的焦虑,拥有超出城内数倍的地方势力的协助此战必胜,乌尔班忧虑的只是战胜后带来显而易见的麻烦事。
巴尔塔奥卢内心感到不安,这颗隐藏在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穿上,第二匹马能够承载的灰铁具装甲下的那颗战斗之心在疯狂跳动。
这是他数不清的第多少次亲自率军出征,尽管家里的后代们尚有心恳求他不必如此,但是一旦赋闲回到自己的宅地和子孙享受天伦之乐,回避随自己出征而阵亡的几名爱子之痛,可是那种渴望战斗的心境就会在战场上呼唤他,让他坐立难安,无以安寝。嗜血的中年已经离他老去,可这种难以忍耐的感觉通过练武打猎也无法排解,于是这位前海军统帅,现布尔萨城的大将军再次拿起了斩骨刀遥望烽烟四起的城门口,只等时机至纵马冲出城去突围求援。
街上的一列骑兵队伍正在做最后的准备,来自城内的士兵的家人正在其子嗣的马边奉酒馈肉为他们送行。巴尔塔奥卢原本想呵斥他们不许哭泣,但是还是忍住了这般冲动。被人们称赞勇冠三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他现在也需要羽翼的加持,在这个大厦将倾的时刻准备慷慨赴死。
“今日之战,虽死不退!我,敬诸位!”
“谢将军!”
巴尔塔奥卢双手捧起盛有烈酒的陶碗面向身后的所有士兵,他们也高举面对,随后众人一饮而尽,猛一甩手将陶碗摔在地上砸个粉碎,这是为所有人准备的壮行酒。正在哭泣的士兵也不再哭泣,微醺泛红的脸上重新展现出坚毅面容。
“时间到了,将军。”
副官骑马上前来提醒他,于是整个队列开始重新排列整齐,如同锋矢一般沿着大道指向城门,只等按照计划时间守城兵卒开启城门挥刀冲锋。
“且慢!”
一名骑着小马的传令员高挥指令牌从侧方向匆匆赶来,巴尔塔奥卢怒视对方,这名小兵低头不敢与他对视,只是做着自己分内之事传达从指挥所发出的指令。
“什么事?”
“我们与城外士兵取得联系,约定于正午时分进行内外夹击,已与原计划各部进行对接,请大将军稍安勿躁。”
“荒唐!你没看见城门现在已经十分危急了吗?再延误下去我们只能在城内进行作战!”
“这个……”
巴尔塔奥卢用马鞭指向城门方向,那边已是火光冲天,城门上下已经战作一团。突然之间城门旁的一道城墙直接垮塌下来引发巨大声响,城门也一道散架脱落导致门户大开。敌人通过地道破坏了城墙下的地基在侧面出现了巨大缺口,上下坠亡掩埋不计其数,双方开始用血肉填向两处防守缺口,,计划已经赶不上变化。
于是巴尔塔奥卢当机立断高举斩骨刀指向前方,振臂高呼,纵马顺着清理干净的前方道路上直冲向城门,身后数百名精锐骑兵也高声放出战吼随军冲锋,紧接着是沿着城墙布置和从侧面军营中一同等待的各部援军骑士也如同江河汇流般涌入阵中,马蹄践踏在地面之势如地动山摇,不可阻挡。
率先冲杀进入城内的罗姆士兵与帕维亚雇佣兵刚踩上倒塌的城门与瓦砾便正对着布尔萨城内骑兵冲锋的方向,在持旗队长绝望回头还未发出撤退的口令之时便被这股洪流冲溃,铁矛从他们板甲之间的缝隙中刺入肉体拖在地上,直到发现拔不出来便连人带矛丢在地上,或者直接被这股蓄势已久的冲劲撞倒再起不能。
巴尔塔奥卢的斩骨刀便是在此刻化作往日的罗姆帝国“刽子手”,每一次挥击都十分精准地瞄准具甲士兵的脆弱部位斩去,连带着头盔被砍下的头颅与血肉横飞的断肢以及它们的主人失去活力的尸体被留在了他冲锋而过的路径上,自己身上的那具超重甲上也留下了与弩箭和长矛戳刺留下的凹痕,但是这都无法阻止他引导着的铁骑部队继续朝着城门外奔赴而去。
西海岸的骆驼骑兵娴熟的投掷标枪技巧让没有穿着厚甲的兵卒与苦力像是在被狩猎般东躲西蹿,正在从远处提着水桶赶来浇灭被火油燃烧的攻城器械的士兵立刻向后逃去,与后方赶来的罗姆士兵形成一片混乱场面,随后从一片瓦砾与火海上的城门口冲出的骑兵一跃而下冲入阵中开始发动肉搏与拼杀。
这样悍然的冲击极大地挫败了罗姆军队对城门的攻击行动,冲出城后巴尔塔奥卢和众位副官立刻按照既定计划,分散成五个方向开始分波,前方三支冲向坡下的敌军阵地,两侧沿着护城河的方向去破坏围城器械以及侧翼打击攻城部队,唯独没有回往城中的部队。
所有的骑兵都似无回头的箭般飞向战场深处,深陷包围之中,凭借自己的悍勇尽可能地拖延时间。身后的城门口也在由里向外的冲锋后回到了。
两侧行动的骑兵配有仅一发备弹的弩箭与几支标枪,在分散开来的这一刻同时朝着冲向重重敌阵的三支敢死队所指的远处抛射自己的远程火力进行掩护,随后提起挂在马背侧边的长矛与马刀沿着护城河冲向那些攻城塔的下方。
一部分携带火油壶的骑兵将乌尔班研制出的混合黑火药粉末装入混合炼金油的油筒中朝着攻城塔和床弩的方向投掷出去,这些受到撞击易被引燃的材料在油筒破裂与空气混合的彼此碰撞瞬间点燃出一道巨大且骇人的火花。城下携带少量“神火”的火油在这些火星下被引爆,飞溅的燃烧中的油附着在四周的一切事物上,任何人都无法幸免,惨叫哀嚎引发了巨大的混乱,这样双方的交战力量才趋于平衡。
由巴尔塔奥卢率领的三支锋矢骑兵队伍目的也同样是对攻城战有着巨大效用的攻城器械,它们抛投而出的巨大石块已经在城墙上砸出了许多的黑色印记,攻入城中或者城墙上的各处守备之处都能将其下命中的任何事物化为乌有,造成巨大伤亡的同时沉重打击守军的士气。但是想要抵达那边,就必然要突破眼前这些早已有所防备的士兵,一场会造成眼中损失的血战已在所难免。
“冲过去,打翻挡在你们面前的所有人!”
与那些厮杀太久疲惫不堪的先登者和意志不够坚定的雇佣兵不同,巴尔塔奥卢将要面对的将是科斯坦堡的“复国者”与倾尽全部在此一举而全部派出的铁甲圣骑兵,他们在“一城帝国”的皇帝特比曾十一世的亲征指挥下显得颇具斗志,太阳下闪闪发光的战马铠甲和长戟棱尖照耀出的金光不似一个江河日下的帝国会表现出的暮气沉沉。
而在驱赶踏平作鸟兽散的前排苦力后骑兵洪流继续奔涌向前,右手持长矛长戟左手持盾的方阵士兵在前方立起拒马钉刺桩给众人造成了巨大阻碍。马首装有坚固护甲的骑兵尚可冲垮木质拒马与手持长柄武器的敌兵纠缠肉搏,那些轻骑若不及时制马便会直接让坐骑被钉穿咽喉,自己被乱矛戳到在地;即使及时吁马,也会被迎面投来的标枪和箭簇射倒在地,反击发射的弩箭也会被盾牌挡下大部分。
唯有计划用作烧毁攻城器械的火油筒和坚硬铠甲下的冲锋勇气发挥了巨大作用,火焰能够瞬间瓦解一片盾墙的防备,身穿金甲的士兵披着火焰四处逃跑,又将这些火焰带到其他人身上的同时散播慌乱与恐惧,让巴尔塔奥卢和他的骑士得以突破重重防卫。
就在这时,巴尔塔奥卢见到了远处坡上飘扬的紫色与金色交织在一起,飘扬在空中的旗帜。
这股锐气如果能够带到那个地方……巴尔塔奥卢冲锋之时无法去想太多,但是那道熟悉的颜色激起了他内心中的一股冲动。远处的皇帝旌旗昭示着特比曾十一世所在,他对于目标的选择出现了分歧。
在三年前他就率领麾下精锐骑兵从侧面突袭了前来增援科斯坦堡的“剑盾双主”瓦夫斯三世,斩下他的首级回阵确保了维利安五世打下的马默拉江以北新得罗姆帝国土地的稳固,而现在似乎对于自己又是一个立下不世之功的机会。
在这数十年对罗姆帝国的战争中,巴尔塔奥卢所侍奉的维利尼耶从这个已经迟暮的帝国上撕扯下足以称作马默拉江南北这片四战之地上最大最富饶的土地,拥有成为地区一霸自称帝国的疆域。但是对于自己,他却失去了太多,从孩提就作为将军武人,倾注无比分量感情培养出的几位子嗣陷阵其中,每一次都足以使他伤痛欲绝,也正因此他的斩骨刀从未在面对罗姆帝国时有一丝怜悯忍让,这为他获得了“刽子手”的荣誉美称。
现在,再次见到他的宿敌,罗姆帝国的皇帝时便再难忍复仇之心,如此机会,他又怎能放过?
一向以严明军纪不负使命的巴尔塔奥卢突然偏离了预定的方向,向着更远处的坡上纵马冲将过去。仇恨点燃了他在战场上沸腾起来的血液,而他身后的士兵无论是能否记住这次奋死行动的目的,结局自知都是死,便也不再思索,跟在狮子铠甲之后冲入重重战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