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米法之后,附加税被保留了下来,但是官民田赋役负担依然悬殊,这也倒逼赋役改革必须继续下去。思路还是在于灵活运用加耗、改折等手段,但也曲折反复,异常复杂。历任苏州知府,无不以均平过于悬殊的官、民田赋役为治政目标,如果要均平,不仅直接影响朝廷的大宗税源,还会触及更为敏感的本质问题……”
“所幸到嘉靖十七年,在保证赋税总额不亏的前提下,终于还是实现了官、民田一则起科。官民合则的实现,是均田均役改革的基础,此后徭役合并就成了江南赋税改革的方向,徭役纳银,部分摊入田亩,也是条鞭的雏形……”
“但是一条鞭需要清丈土地,地方衙门的职能也要随之转变,首先清丈土地的难度就可想而知,也只有在海瑞任应天巡抚的半年中,整个江南在摊丁入亩和括查隐田的力度较有成效。其次,就是粮长应役的职能逐渐下移到里甲。可惜在张江陵之后,再大规模的赋役改革已不再,当然改革并为停滞,主要因为朝廷对于官员的考核,钱粮一项日重一日……”
“不过呢,同时又有很多问题出现,条鞭之后,像徭役彻底纳银,其实并未实现。苏州的力役负担依然沉重,甚至还衍生出更多,诸如白粮、官布、丝绢等的解运,和漕粮力役。再加之本地士绅地主多以优免行诡寄、投献、花分、滥冒等手段,大批佃户不堪重赋,以至破产……”
“其实问题,依然是那个问题,要实现均田均役,首先要清丈土地和限制优免……所以至此,徐上海来信说到这里,想必师弟也清楚了,江南一地,各个世家、缙绅、望族、豪右,他们势力都盘根错节,尾大不掉,真想推行改革,阻力之大,仅凭一方根本无法推动……”
“明白了!”刘应坤突然插嘴进来,“简单说就是,一方希望减赋,另一方却希望均田均役,不能说俩完全不相关,但几乎也南辕北辙了……”
魏进忠久不言语,似乎都忘了他面前还有满桌丰盛的酒菜零食,几乎没动。对刘时敏所说的,他能听得懂吗?他当然听得懂。
他之前一直不明白,为何朝廷上下大小官员,对征商税都有一种‘与民争利’的认知,现在他有些懂了。国家财税,一直都在奉行原定额标准,但是定额的财税的短处,就是越发不够用,所以要追加课征来补充。就像皇上为何要向天下派出矿监税使,从另一个角度看,不也证明国家财用之不足?
“难道不是因为定额财税的原因?”魏进忠出声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