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州的清淤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元显的调查却陷入了僵局。运河河底挖上来的淤泥,越发证明来自升州,但升州开垦荒地并没有任何过度的行为,也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元琦跟着元显在升州樊州往返数次,眼看着元显将自己的推测一一推翻,陷入诡异的焦躁中。
打破这个僵局的,竟然是远在高丽的崔博霖。
景成二十六年八月,崔博霖修书一封,加急送至大周京城。信中说,新罗百济最近联合扶桑,陈兵国境线上,似是有异动。高丽不得不驻军应对。现在正值秋收,青黄不接的时候,新罗百济竟然联手大军压境,半点不担忧粮草问题,崔博霖感觉其中大有问题。
崔博霖出身大周一流士族扬州崔氏,是左相崔致作为继承人培养的。崔博霖心悦永善公主,但大周驸马不得入仕,景成帝便将他派往高丽,在替常年养病的高丽王处理朝政的高丽王后,也是大周的荣安公主麾下效力。崔博霖的政治敏感度景成帝并不质疑,新罗百济真的在秋收这个节点上有异动。
高丽这些年“大周化”十分严重,不论土地税收选官,都和大周别无二致。大周幅员辽阔,在秋收时节发动战争,尚得慎之又慎,若高丽现在真的同新罗百济开战,恐怕粮草是个问题。
元琛接到了景成帝的指派,清点大周官仓的存粮,用以支援高丽。
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元琦的耳朵里。樊州与新罗隔海相望,虽然不如霞州距高丽那么近,但大船十余日便也到了。
大周这么多年农业生产水平大幅提升,产量比起景成初年也快翻倍,一州之力养活新罗一国足矣。何况积压在樊州的粮食之多,若是私下卖到新罗高丽甚至扶桑,所获又岂是十万纹银?
元琦心中“咯噔”一下。
樊州要走海路运送粮食到新罗,千石大船至少得调用数十艘。这么大的船只调用,自己这个水部司主事竟然一无所知,妥妥的渎职之罪。
想到这里,不由一身冷汗。
由新罗百济的异动,联想到樊州物资去向,若这个猜想成真,该如何应对?也不知道元琛查到了哪里,有没有想到这一层?
元琦大大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每年各地船只征用的文书,自己都认真审阅了,连商部司调用为商户运输的记录,也仔细看了,并没有异常。数十艘船只调用,尤其是海船,自己不可能发现不了。
那就只能是地方官员从上至下都有隐瞒,或者是有别的法子遮掩。
若说樊州官场整个都被吕驰敬控制,元琦自是不信。吕驰敬还没本事在卫家、叶家这样大大小小十余个士族的眼皮子底下动这么大的手脚。若要全部收买这些士族,百万石的物资还有些不够看。
那就只能是有别的法子遮掩过去了。
元琦归心似箭,只想回京去官署里,将这几年樊州调用船只的文书重新仔细翻看。
既然把自己也搅进去了,要更慎重才行。不论是四皇女党还是六皇女党,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少不得要用自己做破绽,攻击太女。不论太女如何,自己一定落不到好处去,多年积累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