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兵丁一脸茫然地看着亥言,以为自己听错了。
“如何?还要我帮你挂不成?”武松瞪了那兵丁一眼,厉声道。
“小人遵命,遵命就是。”那兵丁连忙在望楼升起了一盏红色灯笼。
此时,有一女子来袭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沈府。
不过,不少家兵却心里纳闷,为何一个女子就让整个沈家大院如临大敌。
沈束一个人坐在正堂之中,手边是那把已久未饮血的宽背短柄大刀。
这把刀刀长和普通佩刀无异,但刀背却极厚,刀重足有六斤,正是沈束专为自己打造的兵刃。
话说这沈束也是天生神力,却自小使不惯长兵器,所以才特意打造了这把宽背大刀。而这把刀在他手中,既不失佩刀的灵便,却又有了重器之威,自是独树一帜。
但沈束此刻却不知道,这把宽背大刀在自己手中还剩下多少成威力。
虽然,自还乡以来,他二十年无一日不操练刀法。但自己毕竟已年过花甲,六十有二,体力渐怯。
尤其是一过了花甲之年,他每每操演一套刀法之后就已气喘吁吁,手上乏力了。
沈束将宽背大刀拿在手中,用一块白布擦拭着刀刃。这把刀也曾饮血无数,斩过鞑子,砍过贼匪,功勋卓著。
但它也杀过无辜的人。
尽管是迫于无奈,或是说是上命难违。但无论如何,的确是他带兵屠尽了一镇的百姓,以剿匪之名。
他原本不想亲自出手,但那镇上的男丁殊死反抗,一名汉子挥着一把锄头冲向了自己,他不得不出刀相迎。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无论出手与否,这一镇二百余口的性命皆已算在他名下,自己手中已是血债累累。
这是他一生之中最为恼悔之事,也正是他刚过而立之年,正是春秋正盛之时,却突然告病还乡的原因。
二十年来,他从未有过一日真正的安宁。
他兴建佛堂,每日念经诵佛,还让几乎全镇的人都皈依了佛门,无非就是想在佛祖前忏悔,以洗刷自己身上的罪孽。
但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又谈何容易。
他不惜倾尽家财,操练家兵,所拥之兵甚至超过了整个钱塘县。他还下令沈氏一脉各家各院修建望楼,联防互保,互通敌情。
怕的就是,有朝一日,仇家寻上门来。
他其实并不知道,究竟会是什么人来寻仇。因为,要想取他的性命的人并非只有仇家,还可能有当年给他下令的人。
无论如何,他在还乡之后的二十年里,随时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平日里深居简出,若非必要,绝不出门,也正是为了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他甚至改了自己的名字,改了家谱,还隐瞒了自己京官的身份。在这个镇上,知道他曾经官拜殿前司都虞侯的人只有他的正室李氏,而七年前,李氏也已经过世了。
不过,在柳如烟闯了院门,并留下子夜之约之后,沈束就知道,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其实,在得知汴京被破,二圣北狩,连带着宋皇宗室数千人皆被掳走之后,沈束甚至还长出了一口气。他以为,随着当年后宫之人的彻底消失,这关乎大内的密秘必会归于沉寂。
但一切还是来了。
从门前家丁的描述来看,来人虽是一名女子,但武功之高令人震惊。而能有如此高武功之人,想必和当年的乔莫峰有看莫大的干系。
但以这名女子的年纪来看,她不可能是乔莫峰的后人,除非是第三代。
在沈束的脑海里,记忆和现实交织在一起。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二十年来的所有运营和准备,所有低调和警觉,其实就是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自己如今虽是风烛残年,大不了赔上老命一条。但自己眼下亦是儿孙满堂,人丁兴旺,他也绝不甘心沈氏一脉因为自己而遭杀身之祸。虽然他当年屠尽了一镇之人。
沈束觉得,他身上的罪孽不应该由族人来承担,但他自己却只能将这秘密深埋在心底,以沈氏家主的身份守卫着族人的安宁。
无论来者究竟有多少人,武功又有多高,沈束都已决意死战到底
沈束虽然知道自己已是廉颇老与矣,但他也相信自己如此多年的准备不会白费。
如今整个沈宅已是如临大敌。不仅院中的三百家兵已经悉数戒备,四周沈氏一脉的各宅院业已得知了消息。
他知道,此时方圆三里之内,五百家兵皆已持刃待发。这些由他亲自编练的家兵也不仅仅是在保护他沈束,也是在保护自己,保护沈氏一脉。
“阿郎,西南沈全家的望楼之上,挂起了红灯。”此时,管家沈从突然跑了进来,有些慌张地禀道。
“沈全家?”沈束闻听眉头一皱。
“命一百家兵随我来。”沈束提起大刀,走出了中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