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顿时如同给亥言头上泼了盆冷水,武松等人刚刚晴好的脸色也瞬间转阴。
“赵知州,要不你再仔细想想。”亥言道,“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赵不封用手不停地转着茶盏,一圈又一圈。
“法子倒是也有,不过怕是要费些力气。”赵不封道。
“知州直管明言,我等不怕麻烦。”亥言道。
“还是得从御府所藏的起居注入手,其中涉及赏罚除授的记录中,或许能寻到线索。”赵不封道,“只是这六十余年的记录”
“不打紧,只要能寻到线索,就当再读一遍《左传》和《史记》了,而且这起居注读起来有趣多了。对吧,娘子?”亥言说着,冲柳如烟扮了个鬼脸。
“也是,若不是机缘巧合,我等寻常百姓又如何能得窥此等密不示人之册呢。”柳如烟微笑着瞪了亥言一言。
“那说干就干吧,时候也不早了。”武松道,“我倒也想看看,这官家几十年来都说了些什么。”
于是,众人又一头扎进了库房之内,直到月上树梢,也没见出来。
六十余年的起居注,多达近千册,就算四人分工,亦是一桩浩大的工程。
况且,武松打打杀杀惯了,让他坐下来看几个时辰的书册,还不如让他去再打两只大虫来得痛快。
而且,武松只是初识文字,对于书册中涉及的官职称谓也不甚了解,自然不知道这些“郎”啊、“使”啊,究竟有多大,只能看到提及沈姓的官员就拣出来,再由亥言和柳如烟甄别,如此一来,效率也大打折扣。
所以,不到一个时辰,武松就开始罢工了,只是对着一堆书册运气。
夕食过后,普鸣凤给众人送来些酒菜,武松也索性彻底收工,喝起酒来。而普鸣凤则补上了他的缺。
夜至三更,众人终于把自仁宗年间起至哲宗的起居注翻看了一遍。功夫也没有白费,总算查阅到一些线索。
在这六十余年间,从书册中查到的三品以上的沈姓官员共有两位。
一位是沈括,熙宁八年,拜翰林学士,权三司使,官至计相,正三品。
另一位是沈文通,乃是沈括之族侄,元佑四年,拜龙图阁直学士,知开封府,从三品。
而且沈氏一脉,祖上历代为官,沈括曾祖曾官至大理寺丞,其父亦任多地知州。所以沈括和沈文通皆是以荫补入仕,是货真价实的士大夫家族。
那沈放究竟和此二人有无关系?这事还得交给赵不封来解决。
一听到沈括的名字,赵不封立时眼前一亮。
“存中先生号梦溪丈人,素有才名。本官入太学时,就曾研读过先生所著的《梦溪笔谈》,实乃我朝未有之博学之作。”赵不封道,“我居然把沈公忘了,实属不该啊!”
“那沈括先生祖籍是何处,赵知州可还记得?”亥言问道。
“本官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杭州府钱塘县。”赵不封道。
“那沈文通是沈公族侄,同宗也应是同籍。如此说来,无论这沈放是二人之中何人之后,祖籍也是杭州钱塘县。”亥言道,“这倒是省事了。”
“那赵知州以为,这沈放是沈括一门之后的可能性有多大?”亥言又问道。眼里尽是期待。
“很大。”赵不封道,“虽说普通的禁军士卒皆是经过筛选的精壮男丁,但担任统领的多为仕宦子弟。尤其是大内禁军,除非是军功卓著,能做到殿前司都虞侯的,十之皆是荫补入仕。”
闻听此言,武松和乔三水也面露悦色,亥言更是乐道:“看来,我等这夜算是没白熬。”
“诶,对了。娘子在杭州多年,有没有听说过叫沈放的还乡缙绅?”亥言突然又想起来了什么,扭头朝柳如烟问道。
其实,在听到杭州二字时,柳如烟就已经在脑海里搜寻着答案了。她在杭州经营三年,对当地的名门望族、士子乡绅可谓了如指掌。
“沈放?”柳如烟默念着这个名字,陷入了沉思。
在她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个名字。但若是京官还乡到杭州,她不可能不知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在她去杭州之前,这个沈放就已经过世了。
柳如烟不想放过任何线索,也担心自己的记忆万一出现遗漏,所在,她决定去寻翠荷。
此时已近丑时,所以待人赶回通判府时,翠荷早已睡下。
被柳如烟从被窝里突然叫醒,翠荷还是睡眼朦胧,犹未清醒。
“小丫头,此事如天大,你若还不清醒,那我只能用冷水泼你了。”亥言道。
被亥言如此一吓,翠荷也立时一个激灵,算是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作为柳如烟的贴身丫头,柳如烟事事皆不瞒她,所以,她也算得上是柳如烟的半个秘书。
只见她托腮想了一会儿,然后道:“在杭州的名门望族中,确实没有叫沈放的。不过”
“不过什么?”亥言有些急不可耐了。
“不过,姓沈的倒是有,其中最有名的一家,家主叫沈束。好像就是做过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