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殿内,只能听见少年粗重的喘息声。
他将脑袋埋在女子肩上,微眯起的凤眸迷离濛濛,似春水涟漪,昳丽醉人。他抓着曲妗的手就要覆上去,不料乌云密布间,天际一声闷雷,炸响过后便接连不断。
那单薄孤弱的女子双肩微微一颤,似乎在畏惧什么,居然直接忽略他这个危险人物,呜咽间就搂上他的腰,缩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少年的站姿越来越僵硬,他眼底闪过狐疑阴翳。
她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抱他?
是想祈求他的原谅,然后放过她吗?
不可能。
沈青桉故作镇定,嘲讽道:“师姐,你又想耍什么把戏。”
那女子依旧缩在他怀里,双手缠在他的腰上,紧紧的,哆哆颤颤的,很是可怜。
沈青桉突然很想听听她会辩解些什么。
是告诉他:后悔之前欺负他这件事吗?
还是告诉他:她就是洞元,之所以用两个身份并不是想要戏耍他,只是控制不住想要欺负他,过后又有些于心不忍,同时拉不下脸面,才用两个身份?
还真是有意思。
给她解开声音的禁锢后,便能听见她正微不可闻地说着什么,声音很细小,等他低下头凑近些,才能听清,似乎在说:
“我害怕”
害怕?
害怕什么。
现在有什么是比他更可怕的吗?
沈青桉冷笑一声:“师姐也有害怕的东西吗?还真是出乎师弟的预料啊。”
突然——
又是一声雷鸣起,曲妗呜咽一声,就将他抱得更紧了,面色苍白如雪,浑身哆嗦得有如筛糠一般。
沈青桉微微蹙眉。
她怕打雷?
那可真是不错,这时如果把她丢出殿外,她是不是会吓得晕过去?
还真是令人期待啊,曲师姐。
沈青桉从来不否认自己恨曲妗,简直恨她入骨。
他是修仙世家的后代,却跟母亲来到凡界,特殊的身份再加上没有父亲,便成了所有同龄人欺辱的对象,他们不断嘲讽着:
出自修仙世家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被他们按着欺负。
其后还被二虎推入冰湖中,从此患了一生都摆脱不掉的咳疾。
所以,在母亲病逝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二虎的喉咙扭断、推入湖中。
步入修仙界后,他与狗抢食,与乞儿争草席,就这样过了两年,等到了三年一次进入青羽派的机会,虚无子夸他天资极佳,收了他当内门弟子。他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不用再过被欺辱的日子,他也可以跟同龄人友好的相处,他也可以被别人喜爱,被别人当做朋友。
直到曲妗的出现。
他才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妄,他依旧过着之前的生活,同门欺压,食不饱腹,毫无尊严。
可后来,他承认自己的确动心了,因为他这一生所感受到的所有温暖都来自于她。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抛弃他,去跟那个左弘一定亲成婚。
不过
他也亲自将她抢回来了,不是吗?
他垂眸看着手腕处的一团凝聚不散的黑气,自嘲一笑:“师姐,我原谅你怎么样。”
“现在就放你走,不过”少年不怀好意说道:“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哦,如果你走不出殿门,可就要一辈子都留在我身边了。”
她泪眼朦胧地抬起脸,哭得花容失色,满是脆弱:“真真的吗?”
沈青桉笑了一下,修长的眼尾弯弯的翘起来:“当然了,我亲爱的师姐。”
只是你一旦真的走出去,我一定会杀了你。
曲妗慢慢放开缠在他腰上的手,试探性地往殿门口走了几步,不料又是一声雷鸣响起,她吓了一跳,连忙红着眼圈又跑回来,直往沈青桉的怀里钻,双手扒拉着他的衣襟,同时呜呜咽咽的抽泣。
曲妗,你这个废物!
她在心里不断骂着自己,可是听着那巨大无比如同在耳边响起的雷声,身体还是控制不住的发软和打颤。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
按照沈青桉的性子绝对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放她离开,唯一能够解释得通的,那便是她的一系列表现让他察觉出她害怕雷声,所以才会明目张胆提出放她离开的话。
但如果她真的离开了,她一定会被当场杀死。
刚才脑子被雷声震糊涂了,现在想起来才有些后背发凉
并且,她这段时间仔细思考了下,沈青桉定然是发现了她就是洞元,所以才会对她百般折辱却又不杀,始终一副爱恨交织的模样。
她这时候最应该做的,就是服软。
看着缩在他怀里的人,少年原本充满阴翳杀气的凤眸顿时变得愉悦,但他却故意讥讽着:“师姐怎又回来了,是舍不得离开师弟吗?”
不等曲妗回答,他便低着声音阴沉沉道:
“那你”
“就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她居然在遇到害怕的东西时,第一时间就往他怀里钻,是不是表明她的心里还是有他的?
沈青桉这般想着,不知怎的,那充斥了整整三个多月的怨气和憎恨就消散不少,他嘴角愉悦的勾起。
他可以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如果再敢抛弃他。
即刻斩杀。
青羽派。
自半月前曲师姐在大衍阁被魔修沈青桉掳去魔界后,整个青羽派都陷入了争吵中。
一派认为这次魔界围剿大衍阁,就是在曲妗的透露下;
一派认为曲师姐明明是被迫的,她为了救左弘一以一命换一命,是极其伟大的。
“曲妗去了魔界三年,按理说早就该被折磨死了,为什么曲妗仅仅只是毁了半颗内丹就又回来了?那是因为她已经成为了走狗!当了魔界的爪牙,成了他们的眼线探子!”
“就是!这次大衍阁之战,我们修仙界损失惨重,都是因为曲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