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济仁堂。
尽管已经入夜,大堂里依旧灯火通明。
桑韫站在床榻旁,一脸紧张地看着聂同扎针掐穴。
据说,刚送到医馆时,刘三娘情况一度十分危急,得亏聂同一手银针使得出神入化,才从阎王手里暂时抢回一条命。
“聂神医,她怎么样了?”桑韫递去一方干净的帕子,问道。
聂同愣了下,随即接过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长吁一口气道:“情况不是很好。就看下半夜能不能撑过去了。”
这样的话,桑韫听了不下三次,每听一次,心里就更沉重一分。
她垂下眸子,看见小幺强撑着眼皮,守在刘三娘的床榻旁,忍不住开口劝道:“小幺先去睡会儿?我在这里守着,你娘亲醒了就喊你。”
小幺一双眼睛哭得肿肿的,却还是摇头,“我不困。我要等娘亲醒来。”
说完,她就趴在床沿上,眼睛睁得大大的,说不出的乖巧懂事。
桑韫有些不忍,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安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小幺也不说话,固执地守在床边。
聂同正在查看着刘三娘的情况,头也不抬地对桑韫说道:“木姑娘,麻烦你帮我把桌子上的纱布拿过来。”
桑韫依言去拿纱布。
桌面一片凌乱,医书乱七八糟地堆着,露出底下白色的一角。
桑韫直接抽出一捆纱布,转身之际,一张纸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她弯腰捡起来,无意中一瞥,双瞳骤然一缩,捏着纸张的指节瞬间泛白。
白纸上画着的是她的脸,轮廓分明,双颊旁并无狰狞的伤痕,可以看出,作画之人似乎想要努力还原她的本来面目。
可聂同为何要这么做?
他受了谁的指使?
顷刻间,答案呼之欲出,桑韫却瞬间手脚僵直。
她不知道沐宸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她的,又是否看过这张画像。若是没看过,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拿走或毁掉这张画像,从此以后,再不找聂同治脸。
思及此,她借着身体的遮挡,把画像揉成一团,藏到袖子里。
“木姑娘,纱布……”
“来了。”
桑韫走过去,把纱布递给聂同,一反常态地站在旁边看着,目光如有实质地打量着聂同,怎么都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入城之后,她已经尽可能地低调行事,能不出头就不出头,怎么还会引起沐宸的注意?
许是她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聂同顿时感觉压力巨大,好几次镊子在手中打滑,半辈子的神医之名就要毁于一旦。
等到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早已身心俱疲,问道:“木姑娘,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对?”
“聂神医何出此言?”桑韫双手抱臂,神色淡漠。
聂同眨眨眼,莫名地在她身上看到了靖王的影子。
他抹了把额头上沁出的汗珠,有些不自在道:“木姑娘,刚才我在给刘三娘包扎时,你似乎有话要说?”
“没有。”
“那你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对?”
“也没有。”
聂同忽然一脸复杂。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难道是他的感觉出了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