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太医,皇上御体如何?”问话之人身着绣凤锦袍,眉如弯月,面若银盘,岁月虽在她脸下留下不少皱痕,但配上其清冷至极的目光,反而让她增添了不少莫名威势。
“回皇后娘娘,陛下的脉像比前几日平稳不少,刚刚醒了片刻,只是又昏睡了过去。想必再依着方子慢慢调养,应能好转不少。”郑太医道。
“知道了。”皇后冷冷的回了一句。
“呃……嗯……”龙床上突然传两声轻微的呻吟声。
皇后凤眉一挑,掀帘看去。
只见床上之人面容枯瘦,皮肤蜡黄,竭力睁开混浊双眼想要看清眼前景象。
皇后瞳孔轻缩,坐在床边道:“陛下?可能听到臣妾说话?”
皇帝勉力看清眼前之人后,目中却现出一抹怒色,闭上眼睛微挥了挥手,竟是示意皇后退下。
皇后目光一寒,嘴角扯出无声冷笑,随后起身站到一旁,道:“郑太医,你来看看。”
郑太医忙坐到龙床边的圆凳上,轻按皇帝手腕准备把脉,耳中却听到皇帝轻声说:“宣幕王进宫。”
声音气若游丝,有若蚊蝇,便是他离得最近,也险些没有听清。
郑太医久居宫中,自然知道皇帝为何如此,但是皇后便在身侧,他哪敢答应半声,只得装作没有听到一般继续把脉,目光却轻轻上扬,只见皇帝微睁着双病眼,正目不转晴的看向自己,说不出是何神色意味。郑太医心头一颤,极为隐讳得微点了下头。
皇帝这才闭上眼睛,不一会便呼吸深沉,又昏睡过去,好似醒来这一小会便耗尽了他全身力气。
郑太医号完脉后,向旁边的太监宫女交待了几句,随后便向皇后告退。
皇后眯眼看着郑太医略显慌张的背影,压低声音对身旁侍立的宫女吩咐了几句。
那名宫女面色轻变,领命去了。
————
当天深夜。
宁府中的一间点着黯烛隐蔽偏房。
幕王穿着一身商贩服饰,与宁松对坐,旁边侍立着六、七名黑衣剑客。
“郑太医今日传出消息,说皇兄今晨醒来,让我入宫见他。可是现在的情形根本不能有正式宣诏,此事你有何看法?”幕王皱眉道。
宁松沉吟片刻,道:“此时若进宫求见,皇后必不会让你见到陛下,而且我怕她突下狠手,给你安上一个私闯禁宫的大不敬的罪名,你进宫之举便如羊入虎口一般,断不能轻举枉动。”
“京城之中现有多少名影剑?”幕王眼中厉色一闪,沉声道。
“共计二百六十八名,难道你……”宁松见他杀气漫身,惊道。
“皇兄若昏迷未醒也就罢了,此时一旦醒来,只怕皇后反而会有异常举动。皇兄身体一向健朗,这回突然生病本就疑点重重,只怕越等下去,危险便越大。
不如冒险进宫见到皇兄,施雷霆手段治住后宫,若是皇兄真的病危,便立下诏书,尽快让那小子登基即位,以免后顾之忧。”幕王斩钉截铁道。
“诸事未竟,此时冒然行动,成功机率渺茫,王爷须得深思后行。”宁松担忧道。
“只怕夜长梦多,等不到我等准备周全。再说有这批甩手雷在,成功机率不小。”
幕王见宁松仍然犹豫不决,又道:“那小子现况如何?”
“仍然在家,不过今天有个陌生人出现,好像有些不同寻常。”宁松皱眉道。
“陌生人?怎么个不同寻常法?”幕王问道。
宁松眼中现出一丝古怪神色,道:“今天下午小女回府,从她口中听到一个大大不妙的消息。那幅画竟被梁青筠带回京城,就在今天交给了一个叫陈平的陌生人。”
幕王拍膝悔道:“怎会如此凑巧!宋仙长空手而返,到时若没画给他,他怎肯再相助我等。这个陈平现在何处?找上他多用些金银将画买下,若是他不识抬举,宰了丢到河里便是。”
“这人住在庆丰斋对面的悦客居,不过刚刚有消息回报,现下不在客房之中,不知去了何处。不过小女和他约了明日再见,应当在城内未走。
只是此人怕是有些动他不得,今天上午他走到听竹轩门口之时,突然转身往暗哨的藏身之处望了几眼,似乎耳目陪敏,身怀极高武功,我怀疑月前清和城中的那帮土匪,便是死在此人之手。”
幕王惊道:“那人瞬间将十四名悍匪一剑封喉,剑法之强已到骇人听闻的地步!你真能确定是这个陈平?”
“案发的前一日,陈平曾在清和城庆丰斋现身,次日血案发生后,陈平便不知所踪。而且曾有一人和死的那一家人共同进城,军士的描述的特征与这个陈平毫无二致,事实已是摆在眼前。”
幕王半晌无语,良久方道:“宋仙长空手而归,我们怎么交待……”
宁松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突然一拍额头,道:“王爷且勿着急,事情并非没有转机。那个陈平今天临摹了一幅寒江钓叟图放在听竹轩,干脆将这幅新作交给宋仙长,兴许能蒙混过关。”
“临摹之作?以宋仙长的眼力见识!临摹的伪作哪能瞒得过他,万一识破造假,必然迁怒我等,绝不能如此为之!”幕王急道。
宁松却是神情一松,悠悠说道:“梁青筠都难辨真假,我看这幅临摹之作值得期待。”
“此人画技竟如此高超?”
“没错!此人真乃丹青一道的罕见天才,今日在青竹轩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全凭记忆画出那幅寒江钓叟图!两幅画几乎一模一样,只要取回这幅新作,再交由斋中做旧,宋仙长便是眼力再高,也绝对无法分辩真伪!定教他打眼!”宁松抚掌叹道。
“只要你有把握便行,到时一定要将画交到宋仙长手中,千万不能影响我等大计。今日探子回报,齐王已有数日不曾在封地露面,我怀疑他已然潜入京城,若他果然进京,我等更加耽误不得。我打算等宋仙长回京之后,便立即动手,以免夜长梦多,若能赶在中秋之夜,最好不过!”幕王决然道。
宁松眉头紧皱,默默低头答应。
秘室外不远处的一颗树后,陈平缓缓睁开双目,只见其眉头深锁,正自深思。
他到了听竹轩之后,便发觉到竹林中隐着数人,好似在监视一般。等到午饭后告辞时却并未远离,而是绕了一圈后又回来听竹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