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能否将我的玉佩……”甄妘思忖良久,还是将这话说了出来。
宋景溪眼里仅有的璀璨,在这一句话后彻底化为灰烬。
缓缓地,他唇角扯起了一抹冷笑,又成了一副肆意不羁的模样,淡淡道:“什么玉佩?本世子可没瞧见。母亲听说大姐姐要入宫了,特命我前来相送。”
说着他大步走向马凳前,朝甄妘伸出了手。
她怔了一瞬方反应过来,视线移向面前的手,指骨分明白皙修长,完美无瑕,亦如他这个人一般。是她不该拥有的。
“姑娘。”秋月见她发着愣,恐耽误了时辰,忙轻唤了一声。
罢了,她心内暗道。
甄妘收回了思绪,缓缓搭上了他的手,只虚扶了一下,提裙一跨便上了马车,身形顿了顿,终于低首入了轿帘。
轿幔随着马车的颠簸前行轻轻摇曳着,她双手交叠置于膝上,腰身挺直着,始终没有再回头。
*
宫里的嬷嬷将她引至一间院落里,便径自退了出去。
甄妘理了理方才换上的浅蓝色宫装,只向前走了两步,便听见里头传出了声音。
“苏大人,近来可好?”一个女子的声音。
外院还有守着的人,甄妘一时不知该进该退。犹豫之间,便又听见了一句男声:“谢殿下挂心,臣一切安康。”
“那便好。”
话音落了,屋内便只余寂静一片。女子不问,男子便不答。
须臾,那女子瞥见他腰间佩着的香袋,下角已有些磨损了,心内不由一动。她很想说一句:本宫赠你的香袋,还戴着。
想了想,还是作罢。她知道,不论她说什么,他一定又有百般话来应答她。总之便是,他已对她,无情无爱。
“本宫还有很多问题要同大人请教,若大人敢抗旨不来,本宫便去回明皇上。”她索性换了种方式。
苏逸微微作了一揖,轻声道:“臣不敢。”
似有轻微的脚步声,在他们走出来之前甄妘忙作势走向另一扇门,福身道:“镇国公之女甄妘,求见南城长公主殿下。”
南城一只锦鞋方踏出了正殿,便瞧见甄妘在对着偏殿说着。
她顿了顿,将眼挪开了,旁若无人的将苏逸送了出去。直至那抹白衣消失在她的视线,她才恋恋不舍的回了头。
朝甄妘道:“你便是镇国公府送来的人?”
甄妘佯作恍然的模样,上前将膝屈的更低,回道:“臣女镇国公嫡长女甄妘,拜见长公主殿下。”
南城轻嗤了一声,悠悠的道:“你也不必如此了,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罢?”
甄妘见她不曾叫自己起身,想来是动怒了,心内不由发紧,踌躇犹豫之间,那人蓦然将自己扶了起来。
她抬眸望过去,与那凌人的语气不同,这位长公主却是一副温婉的面容,高高梳着妇人髻,一袭石榴红色的综裙,配着赤金风穿牡丹的步摇,为她的温婉添了许些妩媚。
只是那妇人髻……
方才言谈间,那人似乎并不像驸马。
被她扶起的手臂僵在了原处,甄妘心间一梗,一入宫便撞破了主子的秘事……
“臣女定会谨言慎行。”甄妘的言外之意,便是承认她听见了。这位长公主言语爽利,不转弯抹角,若她再强辩下去,怕更不会有好结果,便认了。
南城莞尔笑了一声:“你倒机灵,知道躲不过了,索性直接承认了,”她如水的眸子猝然冷了下来,“不过,即便你敢告发本宫,也不要紧。不过,若你敢伤到他一丝一毫,本宫定会将你千刀万剐。”
甄妘的手猛地一缩,低低的回道:“臣女明白。”
在南城长公主将她引去凤仪宫的路上,她才知,是甄鸿文求到了南城的头上。她才肯将自己引荐给给宫里的唯一一位皇贵妃——惠妃。
“镇国公的女儿,定是才华横溢罢。”南城走在前头,无意的说了一句,离凤仪宫还有路程,她便问着打发时间。
宫里的主子们,都好坐轿子,偏她最烦这个。宁愿多走几步。
她自小练习骑射,一身好体力。可甄妘却不行了,阿娘原是商贾家的女儿,当初为着甄仁是个秀才、读书人,虽一穷二白,仍将女儿嫁过去了,那庄子,便是她的嫁妆了。
后来,甄仁整日胡闹,沈家的生意也败了,独留了一个女儿在世上,阿娘也就疯了。
甄妘在苍平镇的日子虽苦,却也只是苦于甄仁的折磨。家中从前也算富足,倒不曾吃过什么苦。
走了这半晌,她已经喘了,听见南城长公主的话,不由愣了愣,一时连称呼都忘了:“我……我不识得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