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子一歪,见肃王又伸出手来,道:“不要碰我!”
肃王充耳不闻,已伸臂将她拉住,待她站稳就立时松开,再不像方才那般。他似乎变回了自己记忆中那位端方严肃的美男子。
元冷竹松了口气,却听他道:“我并无恶意。昨夜……多谢。入肃王府,我不会令你受委屈。”
元冷竹偏过头去,心又开始疼。她已受了半辈子委屈了。原来若他开初就知道救他的人是自己,他会这般和颜悦色么?
可她已经不想用半生去赌他的垂怜之情了。元冷竹轻声道:“我小小渔女,无名琴师,高攀不起。”她抬头看着穆明泓,缓缓道:“我若许人,只求两心相悦。肃王与我,不过陌路人罢了。”
她语气平静却透着三分冷意,她望着穆明泓,看他眼里的微光消失不见,抿紧了唇,一双黑眸凝视着自己,越发深沉难测。
她心里既痛快又有些茫然。今生她还能找到两心相悦之人么?
她给穆明泓行个礼,从储物间里走出。与穆明泓擦肩而过,他却不再伸手,她轻声道:“若要酬谢,千金即可。”
穆明泓站在那儿不再说话,注视着她挺着背飘然远去。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穆明泓忽然沉声道:“入肃王府,千金自可得。”
元冷竹停住脚步,微侧着脸问:“肃王要买卖人口,得去牙行。即便是这玉波楼的姑娘要从良,也需本人点头,还未听说有强买强卖之事。肃王府的规矩,莫非还不如秦楼楚馆?”
肃王府的家底,她最清楚。如今大越已病入膏肓。各库入不敷出,常常欠俸。穆明泓开府日短,又约束下人不得作奸犯科、包揽诉讼等缺德但迅速的敛财行当。他连五百金都难以凑到,何况千金。
“楼里最贵的姑娘,身价几何?洛亦寒也花了千金娶妾?”肃王冷声问。
元冷竹笑了,转身道:“千金是救大越皇子的报酬。肃王,天潢贵胄何等金尊玉贵?救命之恩,又该如何开价?”
穆明泓看她微微昂起脖颈,更显得美丽极了。他眸子越发深沉:“挟恩图报?”
“不错。给么?”元冷竹也被他激起了性子,寸步不让。
却听楼梯口有人喊她:“阿竹,阿竹你在哪儿?宁姑娘要唱曲了,快点来!有贵客上船!”
元冷竹盯了穆明泓两眼,“除谈银子以外,莫再寻我。告辞。”
元冷竹急匆匆走了,穆明泓站在原地,英俊的脸上毫无表情。他抬头道:“你如何看?”
张公公十分无奈地从藏身处走了出来。他也不想亲眼目睹肃王失败的追求现场啊。下次若肃王再找元姑娘,他一定派别人来跟着王爷。
肃王问:“方才本王哪句话不妥?”
张公公淡定的面具差点掉下来。您觉得哪一句话妥呢?也难怪,从来只有群芳竞逐肃王,肃王对众女目不斜视,还说什么情爱无趣,夫妻相敬如宾即可。他哪里在姑娘身上花过心思。
不过想到其中的缘由,张公公也有些心疼肃王。他道:“女孩子总是矜持一些。”
肃王眸子更深了。她矜持?哪里矜持?
张公公只能接着圆:“亲近方能说话无忌,元姑娘心里跟王爷不生分。”他说的自己都信了,看沉默的肃王没有反驳,他再接再励道:“王爷既不愿直接下旨,以势压人,那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便是此时的良方。”
肃王盯了他一眼不置可否。“走。”
张公公见糊弄过去了,暗暗叹气,放着简单法子不用,可有的磨。
元冷竹随着小丫头匆匆走向舫中大厅。这里雕梁画柱,陈设极尽华美。她人还未到,就听到人声喧哗,显然到了不少人。
她顿住脚步道:“我先回去换衣服取琴来。”
那小丫头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来不及了。快点上去。”
元冷竹越发觉得不对,更站着不肯走。“是宁姐姐叫我过去,还是白楼主叫我过去?”
那小丫头看到元冷竹识破了,她力气大,她捉不住元冷竹了,忙喊道:“快出来!”
几个舫中的打手,从他们身后绕了过来:“姑娘好好跟我们去,不要弄的难看。”
元冷竹淡淡一笑,却一把甩开小丫头,翻身便挂在了栏杆之外,湖蓝襦裙随风飘扬,明艳不可方物:“莫再靠近,我怕抓不稳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