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美了?”白卿云听着这话,不以为然。
“若是还在百花之中,它们不过万千色彩中一抹,可现下不同了,一样一支,竞相争艳,又有层次错落,岂不美哉。”应无患说着话,就将手中花添到花瓶中。
“摘了明净峰百岁的花,你倒是越长大越会找借口了。”白卿云一双桃花眼,微眯起来,分明是笑了,话中却无半点温度。
“师父不觉得美好吗?”应无患看着花,瞧着人。
“你心里什么是美好?”白卿云抬手拨了拨花瓣。
“是师父啊,”应无患笑容绽放,也学他碰上同一片花瓣,“师父就是这世间的神,若是您都救不了落花,那便是它落下了,也是美好的。”
白卿云收手起身,步到香案前点燃祝祷用的香料,动作细致,就连香炉磕碰都无声响。
“你可是又犯了什么错处,好好说来。”
若不是有错,难不成,真是如林元宗所说,自己的弟子在主峰总与不上进的相处,也学了油嘴滑舌的花腔?
“师父,弟子还是个孩子吗?”应无患忽地笑出了声。
白卿云扇了扇香雾,思忖着还是觉得弟子幼稚,又说:“书阁里的书越来越杂了?”
“师父也看过杂书?”应无患声音近些。
这与他看没看过杂书,有何关联。
不过早年白卿云自己年少时,还真看过一些,那也是饱览群书,不愿遗漏。
他天赋极高,看的也快,至多不过十日,就把书阁上下九层翻了个透彻。
可他看了也就过了,从未有一日对这种哄人高兴的话术上心。
白卿云:“你明日传为师的话,命书阁长老好好清理一下藏书,若是于修行无关的,一概不留。”
应无患:“那弟子可不可以把书送去千岩峰啊?”
“你还待祸害江清月一番?”白卿云道,又一想起林元宗那套情窦初开的说辞,这事好像也未尝不可,“不许私相授受,若你江师叔恼了你,为师必有重罚。”
“弟子正是要送给江师叔的。”
应无患这一句惊得白卿云平静的心停了一瞬,情绪外显,不可思议地瞧了徒弟一眼。
这家丑不可外扬,对着自家师父学了几句蜜语甜言说错了对象也就罢了,哪能还把杂书送到未来老丈人处。
“你过来。”白卿云招手将人唤到身边,回忆着杂书中那些父母教育适婚儿子的话。
他牵起弟子的手,拍了拍,一脸耐心平和,道,“这不可以。”
应无患登时耳朵红了,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白卿云以为自己一个动作,弟子就懂事了,更是多拍了两下,语重心长,“我不同意。”
那些个杂书,字数太多,都是些情情爱爱,每到男方父母出现,就这么两句话。
既然自己的徒弟爱看爱学,那如此沟通也该容易些。
他却忘了,自己的徒弟才是要上门送礼的那个。
“师父……”应无患手烫得不像话。
“你懂?”白卿云看着傻孩子的模样,应该是懂了,再添一句,“我们……”
一个来自徒弟突然的拥抱就将他的话堵回了腹中,力道之大,更像是撞,只教他一个不慎退了半步。
“我帮你准备份大礼。”白卿云甚至怀疑起弟子手头不宽裕了。
“送给我的?”应无患搂着不松,埋首他颈边。
“却也有份礼物要送给你。”白卿云本意不为此,可既然弟子提了出来,也好过他还得寻个送出玩具的理由。
他示意应无患放开自己,从纳戒中蓦然取出一个略矮上徒弟一个头的巨大布偶,那布偶通体雪白,就似他化的纸人一般,连张像样的脸都没有。
可就是这么个单调无趣的大家伙,竟也让应无患眼前一亮,笑得兴奋不已,一把架着布偶的手臂扶稳,埋首进柔软的棉花里。
再一抬眸之时,竟是两眼泪汪汪。
该是笑的。
可此时的白卿云没瞧得真切,只满心想着那夜应无患手捏着纸人亦是这般快活模样。
一个连玩偶都当朋友爱不释手的人,怎会是林元宗说的那个真心兄弟两手数不过来的人。
“喜欢吗?”白卿云问。
“太喜欢了,真的,”应无患八尺高个,感动得像一个十岁的孩子,“师父,我可不可以每天抱着它睡啊?”
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白卿云哪想过管人家爱怎么玩,可既然应无患问了……
“别压坏了。”白卿云随意一声叮嘱。
“弟子一定会很轻的。”应无患笑容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