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云想起的却是应无患,回道:“高不高兴不妨碍他修行。”
白卿云自己一日都未高兴过,不也修炼成了这世间的最强者。
林元宗见他虚软的身子坐直了些,几乎本能地就上前扶了扶。
白卿云并未留意,只是从自己的纳戒取出一个红漆木盒,抬眼瞧见对方伸来的手,就直接将木盒放到了师兄掌心。
“里面是三枚金针,劳师兄替我交给应无患,告诉他,若是性命攸关,化掉一枚,我会去救他,”念及小无患自幼没了爹娘,并无修为在身,他又将一道咒语教于林元宗,“若不下山,想来他一生也用不到。”
“你也是尽心了,”林元宗收好木盒,见他当真就没话要对自己说,心思一转,提了件事,“我想安排应无患参加入门考核,也就走个过场,免得今年入门的弟子皆知他走了后门,来日不好相处。”
白卿云并不在意这些小事,唇角微动,对方却以为他笑了,忽然说道:“你好久都没笑过了,明明那么美,以后多笑笑吧。”
“我累了。”白卿云起身,独自绕过屏风进了内室,就是送客了。
林元宗看着他曳地白衣消失的最后一瞬,忽然大声问道:“师尊希望你和我成婚,他老人家的遗愿,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屏风后的身影停驻,与水墨江山相融一般,浑然天成。
“你们教会我该无欲无求,无牵无挂,又何苦强求我动情呢。”白卿云说不来狠话,但拒绝之意早已明确,非这一次。
这世间许许多多事他不明白,但他都接受了。
唯有情之一物,他生来没有,死亦无求。
七日后。
白卿云午睡醒来,化了一面水镜观察入门考核的情况,他为掌门,是不会全然抽身于宗门事务之外的。
不过是林元宗道他身子不康健,好说歹说,劝他不必前往主峰主持考核。
还道这一届资质平庸,新入门的弟子,是不会入得他的眼,成为掌门亲传的。
他抹过水镜一层,镜中一片模糊,再抹过一层,竟是厚重的乌云遮盖,半点透不出画面来。
此刻他才想起,林元宗三日前来过,告诉过他,为了防止有人作弊,这次考核格外严格了些,就是要屏蔽外界察看的。
他拍散水镜,转身一瞬,忽然感应到金针融化,这东西他送的出手,是因为珍惜在关联了他的神魂,脆弱得经不起折腾的神魂。
不过入门考核而已,不会有什么千难万险,是以,白卿云分神附于一个巴掌大的小纸人,以掌门法印避开了所有人的探知,一息来到了金针所在。
为了林元宗那句没人喜欢走后门的,他在纸人上施了道术法,除了应无患看见了是他本人,旁人是连小纸人都看不见的。
放眼望去,四周冷冷清清,此地是一处被树林环绕的空地,这里就连稍微强大一点的妖兽都不会有,不过是最初级的秘境。
应无患没有与人结队,一个人孤孤单单站在空地,衣衫简陋,还是早先林元宗命人在河洛城买的,灰扑扑的很质朴。
白卿云走近些,也是好静的人,半点没觉得独行有什么不对,只拽住应无患灰绿色的发绳,迫小家伙仰颈看向自己。
问道:“生死攸关的事?”
应无患忽地将他抱了个满怀,呜呜哭声惨不可言,“我吓死了,他们太可怕了,差点,差点就要没命了。”
“你等等,”白卿云从来没被人这样接近过,哪哪都不适,“我是纸做的,会哭化的。”
应无患手臂一松,愣住一瞬。
倏然哭得更加伤心,“我是个弱者,根骨一般,气海空虚,谁都能欺负我,我就是个小可怜。”
小可怜?
白卿云把人推开些,极其无语。
他看了眼周围,决定给这傻孩子留点颜面,第一次牵起应无患的小手,向林中走去。
小家伙跟着不说话。
直到走入树林深处,白卿云才长辈姿态,甩了手,指点道:“没有人会自称弱者的。”
应无患仰头,哭得眼眶红肿,说:“您也一定有小时候,肯定也能体会弱者的凄惨。”
白卿云摇了摇头,“我自有记忆起,人人都说我是世间最强的人。”
……
二人离开的空地,过了许久,矮树丛里窜出一群小脑袋,个个鼻青脸肿。
流着鼻血的壮个头,骂声连连:“妈的,应无患把我们打成这样,还说自己是弱者,膈应谁呢。”
流着真情实感的泪的小矮个,浑身发抖,“太可怕了,他刚才是在自言自语自己是小可怜吧?”
“你们还是吃了他给的药,赶紧恢复吧,”一个显然是逃过一劫,容貌可爱的小姑娘满眼崇拜,“别惹他。”
“你怎么没事?”一串疑问冲着小姑娘。
小姑娘扬扬下巴,起身还有点骄傲,仔细一瞧,她身上是一件值钱的物件都没有了。
“我把东西都给他了,他说,今天就不揍我了,弱者不值得他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