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丈夫和儿子都默不吭声,显得自己简直像个上蹿下跳的小丑——沈菁很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因为阮棠发现她的表情僵硬了一瞬、甚至是有一瞬间的涩意,但很快就又堆起了笑容,仿佛无事发生一样笑着去问儿子吃不吃零食。
阮棠移开了目光。
一家三口在老宅吃了一顿晚饭,第二天阮棠起床的时候,父母就又已经不在家了。她已经习以为常,神色如常地按平时的时间表继续上课做题。
上午的小提琴一向是在老师家里上的,结束后她并没有回家、让司机又把车开去了老宅,信守昨天答应的话、陪着老爷子吃了午饭才回来。
她平时多数时候都没有午睡的习惯,到家后就回了房间做题。其实家里是有单独给她留了一间小书房的,但她觉得不太方便、又在卧室里放了一张书桌,平时就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做作业。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阮棠手头这题才刚做到一半,没有功夫分出心思来多想、随口说了句“请进”,之后似乎就听见有人推开门走进来的声音,以及余光里恰好瞥见的、被放在她桌边的杯子。阮棠也没有多想,只是本能地回了一声“谢谢”,一边依然头也没抬地继续做题。
几分钟后,她放下笔,稍稍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正好看见了刚送进来的牛奶,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视线顺势往旁边一扫,顿时就愣了一下:“小覃?”
她原本还以为刚才是家里的阿姨送水进来。
少年穿着居家服、明显是刚从隔壁过来。她家的阿姨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也就没有多问、直接开了门让他进来。这会儿少年坐在地毯上、背脊靠着她的床沿,仰着脸正在看她。见她终于放下笔看了过来,少年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羞涩又轻快的笑容来:“姐姐。”
阮棠也笑了一下,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今天家里的早饭不好吃。”少年微微皱眉——他的眉峰线条其实有些凌厉,但在现在这样近乎撒娇的语气和表情下,甚至就又显得有些可爱了,“没有前几天的好。”
阮棠没接话,喝了口牛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就胡扯吧。应家主营是高端酒店和度假村,别的不好也就算了,大厨的手艺怎么可能还比不上学校门口的早饭摊?
应少爷可能也意识到了自己找的借口实在是没有什么说服力,当即也就不再费力描补了,眨了眨眼睛轻声道:“姐姐你做题吧,不用管我。”
阮棠估摸了一下时间,点点头:“快做完了,一会儿就好。”
少年点头应了一声,乖乖巧巧的样子配上他的长相,比最精致的洋娃娃还漂亮——阮棠忙里偷闲地评价了一句。
阮棠做的是历年全国数学竞赛的真题。其实她的竞赛成绩一直以来也很不错,但她心里也有数,自己在数学方面并不能算是天赋最好的人——真正天赋惊人的她身边就有一个,和陆含雁比数学,那是很打击人生信念的,除了高等数学之外,她亲爱的副主席已经学完了大学水平的多门数学课、而且明显还学有余力的模样。她就真的是自叹弗如了——这次的最后一道大题她花了一些时间才做完,彻底放下笔后,她又休息了一小会儿,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在。
阮棠转过头。
少年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靠着床坐在地上、长腿舒展,眼睛却是闭着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头发也有些乱了,不知道是不是早上起来后就没有好好梳过,头顶有一小撮头发顽强又突兀地翘了起来,有一点滑稽,又有种稚气的天真。
凑近了一些看,阮棠才发现其实军训过后他多少也还是被晒黑了一些的。
不管早饭是不是真的吃不惯,但至少过去的十天里确实是很辛苦了。
阮棠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小覃?”
少年“唔”了一声,偏过头、仰起头,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手心。
阮棠干脆顺势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这回他终于醒了。
少年半睁着眼睛、目光惺忪地看过来,脸上满是茫然。
阮棠抓住他的胳膊往上提了提:“去床上睡。”
也不知道这短短四个字是怎么他了,少年忽然有些脸红了起来。阮棠也没注意,又催了他两声,就见他还是迷迷茫茫地顺着她的动作站起来、然后被阮棠推着坐在了床上。
少年眨了眨眼睛。
屋里空调冷气打得很足,阮棠拉过被子替他盖上。
他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了,踢掉拖往床上顺势一躺,又拉起被子把自己裹住,最后把脸埋在被子里深深地吸了口气、安心地再次闭上了眼睛。
——被子上,都是她的气息。
……
九月一日准时开学上课,八月三十一日是报名和开学典礼。
这一点上倒是每个学校都差不多,开学典礼不外乎是校领导轮流讲话,鼓励学生、寄予期望。应覃坐在台下听得心不在焉——当礼堂内突然响起了激烈掌声的时候,甚至差点把正在走神的少年吓了一跳。
“大家新学期好。”少女清甜温软的声音从礼堂的广播里响起。
应覃猛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