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从打扮的二人跟随在燕祺后头低首出了监牢,幸而此为寅时,所遇宫人罕少,二人掩蔽行踪实乃容易。
“这到底是怎的一回事?芝岚,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今时同我说还来得及,你千万不要背着我行出些险事。”
二人齐齐低着首,一路并肩而行,此刻,随璟对芝岚私语发问,口吻早已羼杂了诸多疑忌。当然,他自始自终从未怀疑过芝岚的居心,只是忧惧她独身承担过多罢了。
“你不必紧张,总之……总之这是好事啊……”
芝岚笃定地答道,然而眸光却迟迟未曾投向身旁的男子,心虚到无法对视便是今时芝岚最为真切的情绪。不过,于随璟的来日而言,这确乎是一件大有裨益的事情。
一闻此言,随璟终将始终紧锁着的眉宇徐徐舒展开来,殊不知芝岚的心此刻宛若被淬火烹煎,不但焦灼,更存依恋。
不得不承认,芝岚根本不想同身侧的男子分离,这一月有余的日子早已叫她对随璟产生了依赖与莫名的眷恋,只有经历过逃亡酸楚的人才能感受到真情的可贵,更何况芝岚已然明白自己对随璟的感情绝非仅仅勾留于友谊之间。
倘使没有这一遭,兴许自己与随璟的关系便不会搁浅于此了吧?芝岚痛心地暗下思虑着。
不知行经多久,几人终算抵至离宫门不远处的容发阁,此阁非闲杂人等所能踏入,而燕祺的步足便也就此停驻。
不知怎的,芝岚的心竟在步履被迫停下之际猛地‘咯噔’一下,因为她似乎意识到某种程度上的别离即将便要到临了。此时此刻,现于女子眼前的乃是两条路,一条通往那高高耸起的容发阁,那不属于自己却又注定为自己归宿的地方,另一条则通往宫门外,通往那令无数被困于冷寂萧墙内的可怜人心向往之的广袤人间,当然,这群可怜人中亦包括芝岚。
然而,她知晓自己这一辈子也出不去了。
思绪及此,芝岚的心像是被谁人揪住一般,深邃地痛了一下。
可随璟却还有可期的来日,无论如何,她需得推他一把。痛感登时转而化为壮烈的坚决,下一刻,芝岚悄然靠近随璟,旋即借由宽大的衣袖往他的手中递出了什么东西。
随璟陡时接住,却向女子投来一抹不明所以的余光,同时耳畔回荡着燕祺回首时发出的嗓音。
“好了,你们二位便打此分离吧。”
此言一落,随璟大惊,然当侧首转向芝岚时,却惊觉这女子的神容竟淡漠如水。她果然晓畅一切。
“芝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男子的口吻头一遭卷带着怒意向芝岚袭来,可芝岚却并无作答的意愿,甚而连目光也未瞧向他一眼。这许是出于怯懦,抑或说只因过于留恋便也不敢再陷其中了。
“这位公子,她还有要事在身,你们务必得分开。请吧,这几侍卫定会护你周全。”
燕祺话毕,但见其身后忽而乍现四五名瞧上去十足精悍的男子,各个腰侧佩剑,而那面相却同燕祺一般寡冷严酷。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明着要毁约吗?”
当即,芝岚含颦,本深沉的眸光此刻偏因眼前这几侍卫添了三分不悦与阴冷。
“姑娘不必过多忧心,我们只是为护这位公子周全而已。”
“护他周全?除了你们这群歹人以外还有谁人会伤他?你们派遣这么多的侍卫不觉过于兴师动众了些吗?”
望这浩荡的架势,芝岚实在不得不怀疑起易之行的诚心来,这几侍卫看上去便绝非等闲之辈,叫他们跟在随璟身后看守着,殷国的杀心未免过于显著。
难不成自己的性命到头来换回的仍旧是随璟的一死吗?既如此,那二人共同赴死岂不美哉?
“哼!既然你们毁约在先,那我也不得不背信弃义了!随璟,你放心好了,我们不会分离的!”
芝岚终肯将目光移向身侧的男子,同时也卸下了内心对情愫的抵抗,瞧她这模样是不预备同易之行继续交易下去了。
“这位姑娘,您倒也不必急继续威吓谁。事情已然走到这一步了,绝不可能有回头路。再者言,我们的陛下确乎一番诚心待您,您却非得将他的诚心理解为杀心,那这最后一条生路到最后究竟是被谁人亲手斩断的呢?这位姑娘,请您好好思衬,您就此同我们离去究乃利大弊大?弓箭手此刻就在容发阁上待着二位,倘使您现今轻举妄动,在您毙命之前必得瞧见您身侧这位公子的尸骸先行一步倒在您的眼前。”
一闻此语,芝岚的目光当即猛眺高阁顶端,在那两旁烛火以及皎皎月色的辉映下,确实存在人与箭的形迹,这一刻,芝岚的心绪再度被搅扰得一团混乱。
两相权衡之下,女子终于决定要将随璟来日的命运交给他自己,诚如燕祺所言,如若此时自己继续兑现承诺,随璟便拥有了一丝逃生的可能,到底他的怀中私藏着暗器,兴许还能以此还生。然而非得固守着同赴死的念头,这无疑等同于将随璟拉入自己那早已被殷国天子描画好的命运当中,这对他根本不公。
正当被眼前情状熬煎得愈发焦灼的随璟想要试图执起芝岚的手时,芝岚的手却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