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周身涌动着暴戾的煞气,若非身受重伤连散魂鞭都无法召唤,他当场就要狠狠甩在这张笑脸上,打落她这一身傲骨,要她跪在地上哭着向他求饶……
国师猛然大步向前飘来,修长惨白的手指径直捏住余沐沐的脖子,将她举到半空,向来淡漠的脸上连眼角都泛着殷红的杀意。
“你!胆敢戏耍吾!”
冰凉的手指紧紧箍着余沐沐的喉咙,掐地她喘不过气来,余沐沐下意识地掰着他的手,憋地通红的小脸上却依旧有止不住的笑意。
死了不知道几百年,久到连坟墓都该化成灰的鬼,终于不和她装正人君子,严师高徒了吗?
漆黑一片的夜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黑压压的乌云翻滚而来遮住了漫天星河,狂暴地飓风卷着衣衫鼓荡,骤然间天地风云变色,竟是山雨欲来雷奔云谲之色。
殿前的两人对峙僵持着,没有丝毫动摇。
阴云暗沉沉地压在众人心头,压抑地整个皇城都静谧如斯,凌厉的狂风咆哮怒吼,沉重地黑云层层汹涌越压越低,直压得夜色藏匿下的众鬼仓皇逃窜,尖啸哭嚎。
纵然幽冥酆都降世,怨鬼行走世间,阴阳错位,生死颠倒仍是有违天道之行。
鬼行凶,杀生者,降雷罚,斩杀之!
这是天道雷罚即将降世之景,地动山摇风云变色!
幽冥司统领顶着雷云震天的威压,从远处高举幽魂司令牌一路飞奔而来。
幽魂司令,人骨铸就,人血画符遮天阵咒,隔绝怨鬼阴气,用之可杀一人。
国师对这漫天雷云丝毫不觉,扣在余沐沐脖颈上的指骨紧缩,一点一点收割着她的呼吸。
余沐沐用力掰着他的手指,割开的伤口复又崩开,鲜血滚落在地。挂在她胸前的龙珠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不安地躁动着,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冷光。
雷云翻滚,眼看就要炸开万钧雷霆,乾坤宫紧闭的宫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皇帝穿着里衣,赤着脚带着满身浓烈的酒气,披头散发的从里面跑了出来。
“哎呀!这是闹啥呢?大晚上的这么大火气!”
说着,皇帝一个脑瓜崩敲到了余沐沐的头上:“你这丫头!太过顽劣!平时国师教你法术,待你多好。这么多年,国师可从没收过一个徒弟,你怎的能给师父气成这样!”
余沐沐已经被掐的直翻白眼,被皇帝敲着脑门骂也没有任何知觉。
国师垂下眼帘,斜撇了皇帝一眼,蓦地松了手,余沐沐顿时跌倒在地,扒着自己的胸口剧烈地呛咳着。
幽魂司统领跪在地上,双手将幽魂司令高高举起,漫天雷云渐渐平息,不再阴沉翻滚着随时要劈下惊雷。
皇帝给了还在地上咳嗽的余沐沐一脚,凶巴巴地吼道:“还不给国师跪下请罪!”
余沐沐心知,纵然国师执掌幽魂司,是酆都在人间的不二之首,但好歹也要卖人皇一个面子。纵然她这个公主众所周知都是冒牌的,可到底还是流着王室的血,有皇帝在此,今天这关算是过了。
没关系,她一个现代社畜过来人,可以跟顶头上司能屈能伸。想想怀里的金色小圆球,自己好歹还给国师暗中控制她的玩意偷过来了,也不算输。
她老老实实地跪坐在地,低眉顺眼的模样和方才判若两人。
“国师大人,我错了。”
国师未有言语,定定地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余沐沐,漆黑的瞳眸的打在她的身上。
从今日她炸了御华殿踏出大门之后,她就再没有像往常那样喊他师父,而是和其他人一样冰冷又疏离地称呼他一声“国师大人”。
就在今天清晨,御华殿的后院里还暖如春日,梳着双垂髻顶着包子脸的丫头,上来倔脾气一张接一张的画符,直画到他的竹林像个烤炉。明知道他在试探她,鼓起腮帮子愣是塞了两大海碗的饭下肚……
转至夜深,二人已然恩绝义断水尽鹅飞。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没有错,他们之间,所谓师徒情谊,不过权宜之计,本该如此,不死不休。
漫天黑云中酝酿许久的惊雷散去,纷纷扬扬落下雪花。
国师拂袖而去,只留余沐沐跪在青石砖上,落了满身的苍白。
风卷寒云,雪霁寒宵。